【仲孟】一棵“小葱”的独白（六）(2)

仲堃仪唤了外面的骆珉进来，问道：“方才你说过有位客人在此候着，如今可是候不及先行离开了？”
骆珉环视四周，也找不到我的踪迹，立时也有些不解：“那位公子一直在屋中，我方才一直在枢居，并未见他出去。”
“罢了，不重要了。”
“先生此行可还顺利？雪后初霁，其实先生可以过几天再出门的。”
“胡说。”仲堃仪轻斥，“今日是先王的生辰，我本应去瞧瞧的，怎可因为一场雪而误了日子。”他叹了口气，“说来也奇了，天枢以前从未下过雪的，而今王上生辰却天降大雪，倒也真是奇景了。王上从未见过雪，若是他还在……”
“是骆珉不好，惹先生伤心了。”
“罢了，不怪你。你且去和艮墨池一起去温习功课吧，不用在此陪着我了。”
骆珉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仲堃仪端坐在案前，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方小小的木牌，我遁身走过去看到上书“吾王孟章”四字。仲堃仪的字我识得，字是他亲手刻的，摸上去仿佛还透着一丝温度。我侧坐在他的身边，端详着他的容貌。几年不见，岁月仿佛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浅淡的痕迹，眼角眉梢多了些细小的皱纹，两抹黄色的挑染还散在身前，只是较之从前颜色更深了些。他的手也放在那牌位上，我又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手还是同从前一样暖，只是执笔之处的茧子更加深厚了些。他不再如同从前一般喜爱穿墨色的直裾披着金色的外衫，而是换上了绛色的素衣，从前的他一眼看去像是个权臣，那么如今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了。
良久未曾言语的仲堃仪抚摸着那块木牌轻声呢喃，声音细微的让人察觉不到：“章儿，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仲卿，我回来看你了。”
只可惜，他根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大白天的，就当我是在做梦吧。”他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知，“章儿，你知道么，天枢下雪了。以前总说想着带你去看看雪景，怎奈一直没有机会，可是现在雪来了，你却不在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冰糖葫芦还有如意糕，我晓得这么久你没尝到那滋味必是馋了，就多带了些给你。你知道么，虽然天枢不在了，但是还有枢居，我在院子里种了些葱，酿好了家乡的美酒，只是到了丰收的时节没有人再会因我一时兴起唤他一声‘小葱’羞到恨不得将我在小黑屋里关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人会在上元之夜同我在院中，燃上花灯，细呷甜酒，一醉方休。有的时候看着骆珉、艮墨池他们，就会想起我曾经在学宫的日子。那年谷雨时节，你于众多学子之中选中了我，你说我于你是独一无二的，而在我看来你于我又何尝不是？奈何我仲堃仪失了理智，竟抛下你与天枢去了，若是当年早些发觉世族的阴谋抑或是当日强行将你带出天枢，又怎会落得行差错步，阴阳相隔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