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时》序(2)

“我们好久不见了，海蒙殿下。”黑袍人低声笑道，他全身一使劲，骨头之间就发出了“疙瘩”声，声音之大，让人不由认为这是全身骨头一起摩擦发出的。“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得以获得被称为‘管束者之王’和‘曼培领袖’的海蒙殿下的再次造访。”黑袍人说着，便将羊头杖立于身前，低下脑袋，单膝跪倒在白衣人面前，接着说道：“‘神选者’因蒂斯特，向您表达我由衷的敬意。”他的声音本就沙哑，而在这静谧的地方，更是如同于密林中回荡的树叶沙沙声。
白衣男子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起来。于是，因蒂斯特便将一只手放了上去，黑袍人的手就像一截干裂的树枝，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棵枯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凋零的气息，但这并不是死者的气息，因蒂斯特的身上没有那腐尸般的恶臭，他的目光也没有那股死者独有的那般阴森寒冷。确切地说，因蒂斯特更像一棵冬日的橡树，或是一条被寒冰覆盖的河流，看似正在步入生命的末端，但却会在转瞬之间重生。
与橡树一般粗糙的因蒂斯特不同，海蒙的手则柔软异常，甚至让人觉得所触碰的不是手，而是一滩活水。当因蒂斯特的手与海蒙的手相触时，黑袍人甚至感觉对方的手就像身下的河流，他与海蒙的血液之间几乎没有皮肤的隔阂。因蒂斯特感觉到血液流动的轨迹是那么清楚，似乎正伴着河水前行着。海蒙的手是如此白皙，就像白桦皮一样，黑与白，如阴阳一般融于此处。
“请起吧，‘神选者。’”海蒙简短地答道，他的声音宛若洪钟，每一字都像铁锤敲击在砧板之上，震慑着四方森林，它们起初只是乱舞着树枝，随后便东倒西歪，若是仔细听，树根处还发出了几声低吟。
因蒂斯特也被海蒙的声音震慑到了，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众神的声音了，于他而言，这里是那么安静，只有他的小船将它从一处没有源头的源头引来，去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尽头，只有这涓涓细流和那些一成不变的老树守候在他身旁，而他在这里，仅仅只为等待一个讯息。
而现在这个讯息似乎来了。
“听候您的差遣，殿下。”因蒂斯特虽然受到了那声音的冲击，但他还是站起身，紧接着弯腰鞠躬，阐述他的忠诚。
“你已等候多时了吧，‘神选者。’按照外面的历法，这已经是第几个年头了呢？你知道吗？”海蒙如此问道，与此同时，他脸上的圣光也渐渐消散，露出了那与双手完全不符的，老人的面庞。皱纹如浅沟般凹陷在海蒙的脸上，一头白发散在身后，且临近末端的部分打上了结，往下的头发则被扎成了几个小辫子。海蒙瞳孔泛灰，有着鹰钩鼻，两耳偏长，脸颊上纹着灰色的三条横线，这面纹犹如星辰般闪耀着，灰色之中亦含点点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