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
砍柴人扎稳脚步,定了定心神,朝那蝰蛇仔细观瞧,不由得吃了一惊。那蝰蛇的周径足有成人小腿粗细,三角形的头部爬满皴裂的纹路,犹如龟甲上的纹理。扭曲盘叠的蛇身暗示着令人难以想象的长度。时值秋日,在落叶的映衬之下,这条巨蛇凭借红、黄、黑相互交织的色彩将自身的行踪巧妙地隐匿。与其说是冷血的动物,倒不如把它看做一株粗壮的藤蔓:它就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悄无声息地舔舐着剧毒的牙齿,依靠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守株待兔。可以想见的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漫长岁月中,随着春日初萌的嫩草和秋日枯黄的落叶,蝰蛇躲在角落之中,一次又一次地脱去带有保护色的外皮,由青到红,又由红到青。而它粗硕的躯干显然得益于充足的养分:显而易见,仅仅依靠鼠鸟青蛙还远不足以至斯。难道说……
尽管长期山林生活的经验暂且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砍柴人的手心还是渗出了点点汗液。一阵怪风不失时机地刮过,卷起一股鲜血和肉糜的气味,令人眩晕作呕。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啊!在这荒凉瘠薄的土地上,如果不是吃人的肉,就不可能长出如此巨大的蛇!就在几个月以前,邻家的独子便在这后山中玩耍时离奇失踪了。家人都以为他失足跌落了山崖。哭得声嘶力竭的母亲用被划得鲜血淋漓的双手扒开每一株灌木寻找儿子的尸首,却只是徒劳无益。而眼前这条蛇……在那样的情形下,很难能有人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股无名的胆量从砍柴人的上腹涌入胸膛,他的双手颤巍巍地四下摸索。斧子太短,只好随手拾起一旁躺着的大石头。电光火石之间,他用这石块向那蝰蛇猛地砸去。“嘶!”蝰蛇发出痛苦的哀号,疾速地蜿蜒游走,瞬间消失在棕黄色的枯草丛中。在它受伤的尾巴之后,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记…
…
数十年以后,当年的樵夫早不以砍柴为生了。他在城市的角落里租赁了一间不算大的公寓,把拙劣的破草帽换成了时下流行的款式。有一天,他跟随旅行团,乘坐汽船到大洋彼岸的国家游览,在那里他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从老人到孩童,每个人都面带阳光的微笑,向过往的行人和游客们致意——一个富庶而安宁祥和的国家。第一晚,砍柴人睡得十分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