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舌，又名：耳鼻喉科病友纪事

一
 
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则坊间传闻:吃多了鸡下巴，就会变成话痨。仔细想来，这则趣闻的发源，与“吃啥补啥”，即“以形补形”的理论不无关联。有人吃猪腰子，为了补肾；又有肝病患者，认为吃猪肝能够治疗肝疾；更有甚者，认为吃核桃补脑，只因核桃仁形似脑仁。而这些年来，对于各种猪鞭、牛鞭、鹿鞭、虎鞭、豹鞭的烹调选用，几乎发展成为一门新晋玄学，让人不得其门而入。
这些传言我听得多了。说老实话，也听得腻了。老一辈中相信这些流言之人似乎不在少数。而我呢？我虽然并不完全信任此种缺乏根据的言论，却也未到嗤之以鼻的地步。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我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中医是否胜过西医，老一辈的经验之谈是否可信，诸如此类老生常谈的话题完全可以暂且搁置不论。我只要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良好，这就足够了——既不必看中医，也不必看西医，更没有必要刻意吃什么以滋补身体。故尔当我有意无意间在餐桌上发现这些与流言有关的食材之时，比起它们“补”什么，我倒更关心其味道是否可口。于是渐渐地，关于这些传闻，以及它们的真实性，早已被我抛诸脑后了。
可是，约莫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染上了一种怪癖。要说是什么不得了的陋习，倒也谈不上：我开始疯狂地热爱上两种与“喉”和“舌”有关的食物。这一切都要追溯到那次火锅宴。当时受邀赴宴的人中，我是唯一一个从未吃过火锅的。好奇心自然少不了。首先吸引我注意的是一盘切有花刀，状如白笋片的菜肴。下锅煮好以后，夹入口中，爽脆可口，妙不可言。我向周围的人询问这是什么，他们告诉我说，这道菜叫做“黄喉”。有人说这是猪、牛的气管，有的说是食管，还有说是主动脉的，一时间僵持不下。甭管它是什么，说到底并不能影响我的食欲。“黄喉”，我一面默记菜名，一面使劲儿往碗里夹，一口气吃了七八块儿，尚且觉得不过瘾。只是身处他人宴席之上，一时间又不方便再要，遂才作罢。
不一会儿，又有一道菜映入我的眼帘：一样什么器官，被刀切成不规则的条状，上有细密排布的层层纹理，根部还带有少许白色的组织。这次我一看便知道，这一定是什么动物的舌头，多半是牛的舌头。出于尝鲜，我煮了两块试吃，又顿觉香糯可口。待我还想再吃时，却发现早已被旁人瓜分殆尽，只得放下筷子，叹息未能大快朵颐。
席散之后，我回到家中，嘴里回味尚存，久久无法消散。通过询问得知，之前吃的那两道菜，一个是牛的血管，另一个是牛的舌头。仔细一琢磨：现在这个年代，又不似早年间，用不着事事苛责自己。想吃什么，上街去餐馆，或者买回家吃，也不必亏待这张嘴。于是仅隔了一天，我又拉上朋友，到火锅店里打伙聚餐。这一次，我不光点了平常的酒菜，还要了双份的黄喉和牛舌，并向我的朋友们强力推荐这两样菜品。不过他们的反应却令我大失所望。有人在听到这两样东西的来历之后转过脸去，声称自己不会吃肮脏的下水；还有的尝了一口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赞扬两句，随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牛肉和啤酒上边。很多人对于把牲畜身上奇怪的部位作为食物感到不可接受，这也无可厚非。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煮好的黄喉与牛舌往嘴里送，却感觉失去了前日里的美味。可怪！真是可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