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书无愧(2)

“临曹全碑铭十遍，罚你动手伤人。金刚经十遍，罚你不知悔改。维
摩诘经十遍，罚你不知礼数。一篇若有一字不合永字八法，重摹！
”苏一白摆了摆手，家丁将文房四宝放到梨花木书桌上，然后退离书房。 苏一白则走向一副字帖前，将字帖取了下来，眼中满是心疼不舍的锁上门走出书房。
“抄这么多佛经，当老子是和尚哦。”苏衔墨头都不抬，不满的小声嘀咕着，但还是将文房四宝从托盘上取到身前，极不情愿的研磨着墨锭。墨锭是从徽州运来的松烟墨，才刚磨了片刻，砚台中墨汁便散开如游龙蜿蜒盘伏在台底，一股淡淡的松香萦绕而上。
苏衔墨突然想到自己的名字，听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跟着苏家的辈分取名。苏家的排字是“山水天意，纯一生元”，自己父亲是一字辈，到自己应该取名中带生字。但是自己抓周的时候，傻乎乎的抓了一小块墨锭往嘴里放，把娘亲逗得咯咯笑，于是想要改名为衔墨，父亲极为顺着娘亲，哪怕违了祖制也同意了。想到娘亲，少年一直略显紧促的眉头也微微展开，眼角温柔起来，只是眼中也同时泛起了雾气。
“娘，我好想你。”苏衔墨缓缓的研磨着墨锭，几滴液体从脸上掉进砚台中，溅在冰冷的砚壁上。从母亲离去的那年开始，苏衔墨每年都会抄写佛经为母亲祈福，内容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也不用翻箱倒柜去找抄本，直接便铺好宣纸开始写了起来。
...观自在菩萨，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润了墨汁的羊毫笔，软缩圆滑，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移动着，点画，起势，运起收折。少年眼中再无一丝暴虐戾气，笔势认真温柔，与纸面轻吻出一个个蝇头小楷，如同那一年娘亲带自己上山采的桑葚一般簇拥在一起。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在窗外偷偷观察着儿子的苏一白用衣袖轻拭了下眼角，拿着手中的字画转身离开。
三月中旬，过完年后又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国子生们纷纷离开了家，赶往国子监开始新的一年的学习。作为国子监书科的教习，苏一白更是忙的一天恨不得十三个时辰都在赶制教案，连饭食基本上都是在书房解决。
“年初便先让他们习行书，嗯...待到夏季.....”苏一白正在一边吃着饭一边拟划着教案，突然书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苏一白！”，苏衔墨怒气冲冲的冲到书桌对面高声吼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苏一白将筷子按下，重重的将磨墨砚石拍在书桌上，震得梨花木的纹路都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