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七十六)
朴孝敏来了几天,混熟以后也跟着众姐妹喊一声:“是,妈妈。”
嘴里叫着妈妈,心里特别有归属感。她想单位也算是家吧。
她的生活简单,工作清闲。
精神病院的护士没有半夜的急诊,也没有动不动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她平时按时送药,守着几个病人在活动室里看报纸,其他时候随意干点儿什么,哪怕数着窗外的梧桐叶子打发时间。
护士值班室窗外的两棵梧桐树已经很老了,新芽慢悠悠地从树干冒出来,东一个西一个,像外婆嘴里所剩无几的牙齿。
春天很快过去,还不见它长齐整。
办公桌上从老家带来的闹钟用了十几年也废了,秒针哼哧哼哧地爬,太子港爬满一格似乎还要停下来庆祝一番。
她一个人值班了时候,总觉得日子太静,静到可以听见生命以每分钟七十次心跳的速度流逝,让人莫名惊出一身冷汗,瞌睡也被吓醒,睁睁眼睛揉揉脖子,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跟智妍分开的六年以来,她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她不急,周围的人倒是帮她急。不管去哪儿都问一句,结婚了吗,有没有男朋友啊,怎么还不谈啊。她被问习惯了都只是笑笑。
跟她同样情况的朴素妍却是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吼:“关你们什么事儿啊。”
有一个人她却不敢吼,就是护士长。
护士长总是说:“你看看人家结了婚的多好啊。再看看人家王京花,连她那样的都有老公,每个星期都来年看她。比如徐絮,就算老公不在身边都会给她寄钱用。”
王京花是他们这儿最活泼的女病人。因为她太胖又有脂肪肝,很多药物不能用,能用的剂量也不能大,病情一直很不乐观。医生们提到她都很头疼。
她自己也很头疼。她是四川人,十五岁那年被拐卖,最大的愿望是能回到四川。四川地震那段时间,大家围着电视机看灾情,她隔着铁门对他们唱:“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四川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唱得很有人都瘮得慌。
徐絮是王京花的主治医生,自己累死累活上班,把老公送日本留学。听说老公很争气,跟着导师做研究,赚了不少钱,每个月都往国内汇日元。
徐医生生活单调,除了工作,最大的乐趣就是讨论她老公在日本的生活,最得意的时候是每个月换汇的日子。中午包一放,她就开始念叨:“哎呀呀,早上想去换汇,没来得及,中午再去换,汇率就变了,一下子少了几千块。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