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八十五）

      正月初五财神日那天，朴孝敏被大小店铺的鞭炮声吵醒，朦胧中感觉枕头下的手机在响。是朴智妍打来的，告诉她，她妈妈去世了。
窗外的炮仗热热闹闹像在打仗，窗内的她握着手机呆坐在床上。她说不清当时的感受，一定要说清的话，那仿佛是面对着一座两败俱伤后的百废待兴的城邦。
直到清明节过去，朴智妍才从加拿大回来，孝敏很想见见她。自从医院买仪器的事过去，她们就没见过面。
出乎意料，朴智妍没有拒绝她见面的邀请。
那天，她本想把自己收拾一下，可是考虑到朴智妍的心情，最终抹掉了唇膏，换上黑色的外套和皮鞋。
她们在街头碰面。
朴智妍一身海归打扮，亚麻色外套，浅蓝色衬衫，灰色针织围巾。她还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这么多色彩，一对比倒显得她暗淡老气了。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似乎依然沉浸在加拿大漫长的冬天里。
她问她妈妈的事，她并未多言，只说葬在温哥华了。
她没再问。
四月里不是很冷，她挽起她的手说：“你穿得太少啦，会冷吧。”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的碰触。
梧桐树上的新叶被风吹起，一辆婚车从她们身旁经过，她感受着智妍掌心暖起来的温度，想到那四个字：百废待兴。不，是百废正兴。
她说：“跟我去一趟教堂。”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去教堂的刹那，她以为她是要娶她。然而到了那里，她只是拉着她坐在长椅上，对着受难的天父默默祈祷。
教堂里庄严肃静，即使不信教也会心怀恭敬。她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看智妍的侧脸。她的样子并不很虔诚，与其说是在祈祷，不如说是在谈判。
若真能和神灵谈判，她很想对上帝说：上帝，我把我的命给你好吗，换朴智妍此生幸福快乐，你只要给我留一天时间看着他幸福快乐就行，成交吗？
上帝无语。
在教堂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朴智妍带着孝敏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她提议下午去看场电影，她同意了。
那阵子风靡的电影是《蓝莓之夜》。她和朴智妍坐在一大群情侣的队伍里，心中甜蜜。说起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两个人认识十多年了，却有好多事情没有一起做过。
王家卫的名字出现在荧幕上时，孝敏想起了《重庆森林》，想起了王菲用放大镜找到的头发，那是她和她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