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坐飞机(原创小说)
乌鸦坐飞机
哑了七年的阿福,说话了。
石破天惊。第二日村子里便七嘴八舌地炸开来,说阿福死了的爹娘,说阿福那哑了七年的嗓子,嘻嘻地笑着昨日里猛地炸出来那一句话,不亦乐乎。
阿福说:“乌鸦坐飞机。”
河边住着的刘老汉,捣着他那根盲杖,笃笃笃地赶来,指着阿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说什么乌鸦?你知道那东西……你!没点德行!”
刘老汉几年前才来的村里,那一日夜里,还下着暴雨,村头陈叔上山打山鸡去,山鸡不见,却捞了个瞎了眼的老汉回来。阿福跟着陈叔,掺着老汉淋尽了雨,也不知身子怎的是个娇弱,一个男娃,竟软绵绵地烧了几天,自此再也没开口。
村头的陈叔是个老实人,娶了个泼辣婆娘,薛婶子。连生的女儿,都跟了婆娘姓,他也只是笑笑,啥也没说,打猎锄地去了。
薛婶子一见这老汉,火气大得上了头,两手刚一插腰,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门外头滴滴响的轿子车打断了。那车上下来几个年轻人,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米面油茶样样不差的,就拎进了门,还点头哈腰往桌上放了一摞红票子。
薛婶子眼睛一亮,刚要开口,那老汉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从床上跳起来忙不迭地胡乱挥着杖,一通乱打,薛婶子要跟他急眼,又被那群年轻人七手八脚地拦着,最后东西倒是留下了,人都被赶出了门。
村子里的河水,又清又寒,岸边寸草不生,坑坑洼洼放眼皆是黄土。那几个年轻人面色难看的紧,打发几个村里人,好说话,两袋面一桶油,干干净净的一间土屋子就腾出来了。河边清静,这房子本已经落了灰的,不过年轻人交代了,老头子喜欢清静,他儿子是城里的大官,要他们好生招待。
刘老汉也好说话,谁也不去招惹,只是盯上了哑巴阿福,他原不知阿福会说话,单当他是个哑巴。每日紧管着每顿去薛婶子那取四个馍,有时白面,有时玉米面。他拄着杖,笃笃笃地去,笃笃笃地来。两个自己吃,另两个,留给阿福。
一个馍莹白如雪,直冒热气,比往日里不知大了多少倍,可见薛婶子近来的心情,越发好了。阿福捧着手里的馍,咽了咽口水。这馍今早是陈叔亲自送上他手的,从前村子里穷,陈叔不在的时候,阿福便挨家挨户,定会有谁家的狗盆子里放着他那一份。他抬眼瞅了瞅,看见陈家门上那条大黄狗,属它最是温和,他记着往日的好,掰了一半馍,蹲过去和它一起吃。
没吃几口,笃笃笃地,阿福闻声色变,四下看了几眼,慌慌张张叼着馍撒腿就跑,见树就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