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4)

隐形的荆棘突然暴动起来，女孩从床上滚了下来，乔伊正想去扶她却愣住了，女孩白皙的双腿上忽隐忽现着鱼鳞。 
“别怕，不会有事的。”乔伊背起她，光着脚就向蔷薇庄园跑去。
迎着满街的惊讶目光，他没命地跑着。他没见过妈妈，只有一条妈妈怀胎时织好的羊毛围巾，那时刚出生的他救不了妈妈，但现在他可以救背上的女孩。
疼痛让女孩抱紧了乔伊。她闭上眼睛，恍惚想起小时候，父王对千万人鱼承诺——拥有创世之力的王族不会成为人鱼的敌人。那一年，父王在抵御革命军时化作虚无的泡沫。
乔伊险些跌进庄园门前的荆棘丛，幸亏被刚出来的父亲一把拉住。父亲注射的止痛药毫无效用，一筹莫展间，斐尔给女孩喂了一杯葡萄酒，她才安静下来。
祭坛边的蔷薇庄园是海湾最接近星空的地方，星空倒映在海面上，拼接出了完整的宇宙。
昏迷中，女孩回忆着海底的绝望。
“我会用创世之力送海沙和公主离开，王族不能伤害普通人鱼，留下的可以选择投降，或者……”女王扫视了城堡中所有人鱼，“带着王族的尊严和城堡一起消失。”
最终的命令下达后，城堡进入了濒死时的安详。
王族的城堡中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蓝色萤火在血色中飞舞，海水的波动传向四方，黑晶石建筑转瞬间化为一片废墟。在萤火的保护下，公主随着波动漂流，在洋流冲击中与海沙失散，冲上海滩，穿着长袍的人影在她腹部扎入冰冷的刺，荆棘生满鱼尾……
惊醒的女孩看到庄园外的星空，母后的蓝色萤火像极了海天中的星辰。
“珊……瑚……”她喃喃自语着，这个发音属于大海，但她回不去了。
乔伊取下羊毛围巾递给她说：“它就像我妈妈，每次害怕我就抱紧它。”
围巾上残留着的温度令她平静下来。
“乔伊，”父亲蹲下对他说，“你先回诊所吧。”
“珊瑚要回家了吗？”乔伊的回答让父亲有些惊讶，他点点头。
乔伊鼓起勇气凑近女孩的耳朵说：“我就叫你珊瑚好吗？”
他没等看她的回应就跑了出去。
斐尔把钢琴旁的一枝玫瑰扔进壁炉的火中，女孩的腿上浮现出几条玫瑰藤蔓，它们逆生长着，浓缩成女孩腹部的玫瑰状印迹，泛着鳞光的鱼尾显露出来。
乔伊远远看到祭坛上，人身鱼尾的影子跃入了大海。
“珊瑚！再见！”乔伊大喊着，他知道是她。
落入海中的瞬间，思念与诅咒的种子就潜藏在女孩身上了，那种情愫就像夕阳下的海面，像围巾残留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