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

人鱼消失后的第一百年。
晚霞嵌入海湾尽头，海水被浸染成血红色。风像野兽，激起纷飞的蔷薇花瓣。祭坛在海岸高高隆起，砖石缝隙已被青苔占据。
轮椅上的老人一袭礼服，看不出已年过百岁。
“薇薇安，你知道我见过最美的东西是什么？”
年轻的女佣凝神思考了一阵说：“希波克老爷，是一百年前的海神神迹吗？”
远处的街头艺人用手风琴奏着那支等待归人的民谣。
琴声婉转着飘向祭坛后的蔷薇庄园。余光照进生满爬山虎的小楼，玫瑰石藏进了阴影里。
“最美的是一个诅咒。”老人看着手中的珍珠，珍珠的里面包裹着一根玫瑰刺。
他噙满泪水地说：“珊瑚，我在海边陪了你一个世纪。”
风有点大了，海滩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遍野的蔷薇花掩饰着萧条，在一个世纪前，珊瑚海湾还是络斯利亚帝国最繁华的商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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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它不叫这个名字，海湾的商船无数，夜里酒吧的灯火倒映在凯旋大道下的海水中。人们叫它金钱湾。
络斯利亚的远洋商队出航的前夜。
“人鱼都是海神的后代，她们都是冰肌玉骨。”吉姆大叔的酒吧挤满了即将远航的水手，吉姆抖着一脸横肉，讲着老套的海神故事，“只有神使的玫瑰诅咒，可以让人鱼变出腿来。”
年少的水手被吉姆说得面红耳赤。
乔伊看着窗户的海面，熟练地用手风琴奏了一遍民谣，月光下的海面真像那个女孩的素颜。
父亲是海湾最出名的医生，被国家征入了远洋商队，乔伊还没想好怎样告别。
乔伊出生时难产，是他害死了妈妈，他总是对爸爸抱有愧疚。商队一去便是十年不止，他看着收拾行李的爸爸，却像是被噎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日出时，妇女们送别的哭泣声逐渐放肆起来。乔伊没有去码头，他一夜未眠。他走出房间却看到桌上放着刚缝好的衣服，连他婴儿时的衣服也被好好打理了，父亲的针脚很粗糙。他也一夜未眠。
神使斐尔站在祭坛上进行着祈福仪式，他的长袍背面绣着巨大的玫瑰，手中握着手杖。远方的天空变成了紫色，神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乔伊冲到码头时船队已经出发了，甲板尽头，父亲依旧穿着那件灰色西装。随着太阳的升起百余支桅杆消失在海际线上。
络斯利亚开满猩红的玫瑰，红玫瑰是古老诅咒的名字，恰恰昭示着这个帝国的雄心。
五年前，也是在祭坛，乔伊送别了一个女孩。
人鱼革命军的巡查队又来了。引起海底城一阵骚乱，这里是五年前海底战争中的难民聚集地，就像个烂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