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m 第五章

       公交车慵懒地摇晃着，引擎单调而低沉地嗡嗡作响，初秋午后的阳光与初落草叶的气味糅合在一起，温暖而甜蜜，这一切都令人发困。
她靠在车窗上，攥着着背包的肩带，双眼紧闭，抵抗着心中汹涌的暗潮。期待与恐惧相交织，这绝对的自由使她颤栗。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地址，在这个地址通向一个人，一个她只见过一次的人，一个陌生的人。尽管如此，她还是走上了这辆车，像一片浮叶般顺流而下，不可抑制的，一分一秒地走近那个地方。这一切都违背了她的理智，她想她已经疯了。
        那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她对那里一无所知，却又似乎从未能停止对那的思念。思念一个未曾谋面的地方，这种事情是否真的可能呢？那时她这样想到。也许正如像莱布尼兹的单子论所讲的那样，一切向前的渴望都是对本质中早已注定的和谐的回忆，或者是说，一切回忆都是由渴望构建出的图像。又或者，回忆与期待其实是同一种意识活动的两个相位，它们沿着不同的方向出发，但最终都会留下相同的印迹。她想得头疼，想得昏昏沉沉，最后终于睡去了。她梦见她在向他诉说，或者说她在诉说，因为他并不在场，他没有来到，他尚未来到。
        
沙哑刺耳的报站声点亮了她的意识。她忍着头晕，匆忙地抬着行李下了车。
        潮湿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面颊，她立马清醒了过来。这里是一个海边的小村庄，四处稀稀拉拉地立着几座白色矮墙，每座矮墙都包围着一座简朴的蓝顶小砖房，这些房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一个狗不知道在哪里不停吠叫着，矮墙与窗缘上的爬山虎的绿叶，还有道路两侧茂密的野花狗尾草，都顺着海风摇曳着，沙沙作响。村庄的面是海滩，海面蓝得深沉而有质感，如矿石一般平静不起波澜，尽管总有泡沫般的海潮冲刷着沙滩。初秋的天空却像旧床单一样有些微微发白。
        她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所属于他的房子。她忐忑不安地摁响门铃。门没有马上打开。在焦急的等待中，她听见屋里轻微的骚动声，这骚动声给她带来了一丝希望。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门终于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