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梦》第一幕

序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的模样，还记得西湖上飘着的盏盏莲花灯，还记得隆冬大雪将我们困在小庙里时，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取暖——那是离你最近的时候，心贴心，面贴面，闭上眼耳畔环绕着彼此的呼吸，恨不得将对方嵌到骨子里去——后来你走远了，我伸出手呀，使劲儿往前抓，眼瞧着就要扯住袖子了，你突然消失不见，我一惊，便从梦里醒来，可是你没有回来。
我记得你说过的所有甜蜜话儿，记得你刻意与否的小表情，记得你长满茧子的双手，记得你那一句句“越人”，却唯独不记得，你是否曾爱过我。
1. 
那年八岁，正闹饥荒。平日里只能勉强解决温饱的我们一家，已经连续几天没揭开锅了，爹四处求工，不得果，年幼的弟弟们一个个儿哭着闹着，想讨口米吃，哭乏了，没力气了，歇会儿起来继续折腾。有好一段时间，娘每天只睡个把时辰，憔悴的身子仿佛倒下便再也起不来了似的。
也就是那阵子，娘说要带我去看戏。
天微微亮，娘便喊我起来去镇上，顺手塞了两个热乎的馒头到我怀里。“那你们吃啥呀？”我有些诧异，抓着馒头的手缩了缩，娘以为是烫的，又拿了张油纸给我裹好了，再递过来时我连忙朝左躲。
娘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缓缓开口：“你爹找到工了，不差这俩馒头钱，拿着吧，免得路上饿，连口水也喝不成。”“真的？”我一时惊喜，语气有点发抖。随娘踏出门后，思量片刻，又悄悄取出一个馒头，放在阿连（最小的弟弟）枕前。
刚下过雪的路上踩起来吱哟作响，娘偶尔回头轻声嘱咐一句注意安全。我不停地哈气，来回搓手，裹紧了身上缝缝补补，不知穿了多久的棉外套。
“娘，什么时候到。”
“要费些时候，你走快点，不然回不来了。”
渐渐的，身体吃不消了，眼皮越来越重，步子几乎无法迈开。
“娘，能不能休息会儿？”
她没有回答。
我记不清那二十公里是怎么磨过来的了，只觉到镇上时，裤管上还挂着冰凌，两只鞋湿透了，脚也冻得麻木。
娘到一家茶水铺里给我讨了半杯热水喝。我正打量着周围的花花绿绿，身后一声锣响，恰似平地一惊雷，人群渐渐朝那方向汇聚过去。
紧接着，没听过的腔儿曲儿从耳边划过，如是把魂儿也顺道勾走了，双脚不自觉地大步跟了过去——凭着身子小巧的优势，在人群缝隙中穿来穿去，我很快便占到了最靠前一排位置——那是个临时搭起的简易戏台吧，台上只几人站着，披挂各色，当中扮相最为精致的一位，头顶上烁烁发光，一跳一跳的物什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