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圆 第一章 第二部分(4)

“那你呢，孩子？上课睡觉，小心被戒尺打……”
秋虫这么晚了，还是在播放着自己的乐曲，所谓“孤芳自赏”，正适用于它们吧？
“您说我吗？”
她指着自己因为有一段时间没和谁，加上天气干燥而有些干裂的嘴唇，笑了笑：
“我呀，觉得有些时候，日子浪费了就太可惜了。尤其是吃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就记不住什么味道了。那我岂不是白吃了？所以呀，在晚上就要回味回味味道……”
见孩子的回答这么的天真，父亲的心里乱成一锅粥，有喜有悲，它们混杂在一起，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分开它们。到底，该怎么回答孩子呢？我又是什么时候没这么想过了呢？
“那也要去好好休息呢，孩子。你不去的话，弟弟们搞不好会在被窝里玩呢。”
这话说得她不乐意了，撅着嘴，嘟囔道：
“那反而更好了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枯木棍，大概有无名指长，小拇指粗细，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弟弟们总是吵吵闹闹的，逗我玩，还在被窝里踢来蹬去，烦死了，也没个完。没我，很快他们就消停了。”
她那双眼睛变小了，看上去连一颗干瘪的米粒都装不下。那瞳孔成枣弧形，着片小舟在满是乳白色淡水的池塘晃过来，晃悠去，置身其中不知去向何方。
“是吗……孩子……”
父亲仰望夜空，闭上眼，冥想之中，似乎在忏悔着什么。
“爹，你到底怎么了？年年中秋，都怪怪的，藏着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吗……”
她倚靠在父亲坚实的臂膀上，居然感到了一种忧虑。在她更小的时候，只要在父亲怀里，她便觉得像是有谁将她带到了一个不受任何人打扰的世外桃源。这里只有温暖，你不必担心，因为不会有任何坏事将要发生。但她长大了，保护她的伞却日渐老旧，无法让她足够安心了，于是，她开始对两者的未来有了不好的预测。
父亲觉得她在撒娇，毕竟她还是孩子，活宝般在自己这里辗转反侧，不待休息的。
“这个吗……”
父亲哽咽了一下，她还以为父亲的喉咙被堵住了，喉结像火山运动时因地壳运动升起的小山一样突出，又默默地消失了。父亲犹豫了好久，才接续说道：
“有一个人，在几年前的今天……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云朵飘来，星空黯淡起来，不知是在为谁默哀。
她的手指弹开，放下手中地树枝，树枝划过扶手，陷入了椅子腿压出的坑边。
“是天上，吗……”
她还是知道些人们的话中隐藏的涵义的。之前为祖母送葬时，人们说祖母“老掉了”，和“走”之类的还有父亲说得这个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她不理解，为什么人们非要避开某些字眼，这些字眼又不是来诅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