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男（下）(6)

老王的电话突然响了，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声，然后挂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死了。
我们皆是心中一颤，继而无言。
核桃却气急败坏，跳起来大骂起来：你个傻逼，自己妈都快死了还不回家看看，这下好了吧，真死了！
老王冷笑，道：谁都知道，明明你才是傻逼，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然后两个人就滚在地上厮打了起来。
我想去拉开，狗哥却说，让他们打一架吧，打完了就想开了。
老王被核桃按在地上，嘿嘿笑着说，你个傻逼。
核桃红着眼回骂：你他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妈要死了，都不回去看看。
老王说：我恨她，我想要自己的人生，你不懂，因为你是个傻逼。
核桃说：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你是个混蛋。
老王的手机掉在地上，又响了，我去接通，那边是老王的爸爸。
听到是我接电话，老王爸爸说，唉，也好，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吧，他妈妈临终有遗言给他——是我们对不起他，但人生是属于他自己的，不管选择怎么度过，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打开功放，老王听着，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我们就站在旁边，在寒风中默默地听一个二十啷当岁的混球站在街边嚎啕大哭。
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哭什么，到底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自己，或者都是，或者都不是。谁也不清楚，可即使知道了，也毫无意义。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的一点就是：我们的楷模终于消失了，在哭声和眼泪中消失地无影无踪，永远的。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失落、欣慰、惆怅、自哀……但有一点很清楚，我非常非常的羡慕老王，就在此时，这一刻。那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一种心情。
我转过头去，发现狗哥和核桃的表情几乎一样，而且似曾相识。因为我自己也是这个表情。
谁也没说话，甚至没人拉老王起来。我们都知道，他不需要我们的搀扶，他自己可以站起来，甚至他站直了，要比我们都高。
一会儿，哭罢，老王爬起来，说：没事，别耽误城子过生日，来许愿吹蜡烛吧。
核桃却说：我也想哭，凭什么你他妈一个人哭。
狗哥说：我也想。
我说，虽然不想打扰气氛，但还是算了吧，那圈白蜡烛还点着呢，一帮人围着哭好像有点不大好。
“那还是许愿吧。”老王说，“谁先来？”
我们四个相互看着。
“抽烟吧。这个时候应该抽烟的。”狗哥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