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上）

金陵城内夜千秋，秦淮河上醉千杯。美人抱琴，低吟浅唱，诸公无缘，隔船相望。
一
月前，初来乍到的想容姑娘以一曲出神入化的广陵散，一支翩若惊鸿的掌上莲，一举夺下秦淮画舫花魁之衔。她每夜只对一人弹一曲，作一舞，且脚不落地，竟日不下船，罕言寡语，脾性古怪，养猫，常与猫共语，不图金钱之利，唯独喜欢听故事，宛若一颗漂泊秦淮的夜明珠。
月后，文谌奉旨视察金陵，慕名来访。文谌年不到三十，除御史中丞之职，少年簪花，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是夜，秦淮河岸灯火璀璨，一架画舫浮于其上，舫上挂了盏盏宫灯，宛若悬在空中的焰火，垂下了串串琉璃绦穗，浮光掠影，编织着秦淮夜的梦。
“想容，有客来访。”金娘掀了珠帘进来说道，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牌子，塞到想容手里，神秘道：“看样子有点来头，不可怠慢。”
想容将它拿起来扫了一眼，搁置一旁，只问：“他可有故事？”
金娘闻言笑了：“慕名而来，自然是有的。”
想容妩媚地笑了，侧过身道：“就来。”
 
文谌等候了许久，已喝了三四盅茶，心中有些不耐烦，正待要问，转过头却见她来了。
想容来得悄无声息，她着一身素衣，青丝松松绾起，怀中抱了一把琵琶，踏着莲步而来，缥缈如云，浅淡如水，宛若画中仙，未有一分真实感。
“见过文中丞。”她略施一礼，抬眸扫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锦衣华服，眼底有深流暗涌，只对她略点了点首。
“姑娘原是这样素净。”文谌端详了她片刻，挑眉道。
想容颦眉：“中丞若不喜欢，可换其他人来。”说罢，似是要走。
文谌拦下了她，“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想容的眼底有散漫的笑意，她搁下琵琶，取来一壶清酿，走到他身旁，将桌上的茶杯挪开，为他斟了杯酒，道：“如此良宵，当饮醉。”
文谌接过她递来的酒，笑道：“听闻姑娘爱听故事，我若醉了，故事怕就听不成了。”
想容浅笑道：“酒醉吐真言。”说着，重又拿起琵琶，坐在文谌跟前，问：“中丞想听什么？”
“只要是姑娘弹的，都好。”文谌调侃道。
想容言语中含着讥诮：“中丞恐怕不是来听曲子的。”
“是，”文谌倒答得利落，“是来见姑娘的。”
“中丞说笑。”想容答得莫不在乎。
文谌解释道：“确是如此，姑娘和我的一个旧识生得十分相像。”
“中丞的旧识——”想容笑得凉薄，“中丞拿她来与我相较，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