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旧梦

Chapter 沉塘
        王小二的家在阳柳巷的巷尾。从她的爹娘去世那年算起，已过了两年。彼时王小二不过十岁，细胳膊细腿，身量不过四五岁的孩子那么高，瘦瘦小小，独自一人来来回回数十趟，用借来的牛车硬是把她父母运离了阳柳巷。没人知道她一个不过十岁稚龄的小姑娘是怎样把两个大人运到坟场去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这夫妻二人合葬的，更不知道她哪来的钱给她父母打一副宽敞的金丝楠木棺材。一来二去，邻里街坊间竟是起了谣言，说是这孩子早就被鬼魅所迷，成了一副空壳子，魂儿早就随她爹娘去了，如今这身体里的是那鬼魅，因着她爹娘八字硬，鬼魅怕那夫妇俩告到阎王那儿去，才化了钱好生把那二人葬了去……
        无论如何，整个巷子是没人敢跟这小女娃说话了，众人凑凑钱，差人请了个道士，意在驱邪除晦。次日清晨，道士来了，身后小徒弟怀里搂了只眼睛湛蓝的小狗，细看之下竟有些像狼，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纷纷远离这对看起来就危险的师徒，仿佛那灰白相间的小狗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吃人似的。道士也不在意，只是笑笑，颇有几分得意地解释这狗是一朔方神人赠予的神兽，天上有，地下无，世间再无第二只……总之是天花乱坠，神乎其神。人们看着这小狗，将信将疑，却也没再多说，只站到一旁静待道士开坛作法。
        大约准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道士开坛。只是就在他挥剑的一刹那，那小狗突然一口咬住那小道童的手，竟是挣脱了出来，跌跌撞撞，直向那王小二的屋中冲去。众人瞬间傻了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街坊邻居怕鬼，踌躇不前，道士和他徒弟想追，却被人群挡住，追也追不得，就这样推推搡搡，众人便眼巴巴地看着那小神兽跑进了王小二的破败屋子，一时间相对无言。
        却说彼时正在睡觉的王小二忽见一小狗闯进来，甚是可爱，便当即决定与它相依为命，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虽自那次作法事件后，王小二倒是乐得清闲，靠着时不时小偷小摸或是上街卖艺勉强度日。一切都还凑活，只是那收夜香的李老头再也不来了，王小二因此颇为苦恼，即便，她家只有她和一只半大的朔方灰狼狗。
        有时候，王小二也觉得自己已经掉到了钱眼儿里了或是在其边缘徘徊。“无伤大雅。”她悄悄对自己说。姑娘家也不是都躲在闺中的，就如王小二，她终于挨不过闰年的第三场鹅毛大雪，抱着灰狼狗，在销雪的天气里把自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