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潮生暗】（下）(2)

“这样一个昏君，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他终究是我的王，那终究是我的国家。”
安迷修很平淡地讲道，
“在我遍体鳞伤地回到那里时，王的宫殿已经是一片火红。我杀死了最后没来得及逃脱的人类，但我无法为我的国家复仇，所以我选择了封印亚特兰蒂斯，然后陷入沉睡。”
安迷修侧过头，看着雷狮的眼睛，
“这种情绪，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大概叫做不甘心，和无能为力。”
“为了一个灭亡的国家鞠躬尽瘁？真是古板枯燥的骑士道。”
雷狮不屑地冷哼一声，
“安迷修，你是无家可归，多愁善感的公主吗？”
“不，我不是。”
“公主殿下牺牲于保护国家的战场上，
亚特兰蒂斯的子民，全部战死。”
“除了我，”
他认真地看向出言讽刺的海盗，
“除了我，雷狮。”
“塞壬几乎是没有感情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爱自己的家乡，不爱自己所拥护着的王。”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当我看到自己被摧毁的家园，脑海中就什么都不剩下。”
“我暴怒，我厮杀，我竭尽所能去完成身为塞壬，身为骑士，我该完成的使命。”
“但我已经失职了。”
“我所发誓效忠的王，已经死了。”
安迷修用很慢很慢的语速叙述着这个故事，
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像是话语中那些激烈的感情并不属于他。
听着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塞壬心中那因焦灼而冒出头的情愫，被他不知多少次，狠狠地压回心底。
沉默了许久的雷狮这才开了口，
仅仅一句话，
就让安迷修愣在了原地：
“安迷修，你想哭却不能哭出来的样子，”
“很丑。”
安迷修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下一秒却又觉得这个令人厌烦的海盗说的没错。
他有些无力地闭上眼，在这个人面前，他的心总是那么容易被挑起波动。
直到现在，安迷修才终于说出了那个自己想了整整五天的问题：
“王让我留下是因为我的能力。”
“子民让我留下是因为我给他们庇护。”
“那么你呢，”
“雷狮，”
“你让我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雷狮没料到会被这样询问，这回被噎住的人成了他。
浪潮轻轻拍在船身上，
良久，
海盗重重地啧了一声，
声音里有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自暴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