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时光（八）

      即使智妍不出手，也有人主动为她出气。
升学考试在即，有个公然可欺负的对象用来减压，大家都很开心。
同班的男生们带头在放学后围追堵截她，坚持不懈地要把垃圾倒在她头上。
每天被人追着跑，弄得晚饭吃不成，她很想告诉老师。可是因为对智妍的愧疚，她咬牙忍下来。    
没有了姑姑，她可以当一切回到起点。
没有了爸爸，对智妍来说却是一切的结束。
她所有的痛苦她都感同身受，因此更加埋怨姑姑，也更加埋怨自己。
她受点惩罚，心里可以好过点。
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她踩到自己的脚摔在地上。
累毙了。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么想的时候，一双白球鞋停在面前。往上看，是智妍苍白的脸。
“你回来了！”那一瞬间，她很惊喜，以为她没事了。
智妍低着头。
那双曾陪她一起看过最美丽的天空的眼睛，冷冷地凝视自己。她甚至能感到有冰渣子掉在脸上。
“智妍，”一个男生说，“我们帮你教训她呢。”
智妍不发一语，踩着孝敏披散在地上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走出众人的视线。
鼻子一酸，孝敏知道她失去她这个朋友了。
“按住她！”
一群人涌上来，按住孝敏的手脚。
纸团、橘子皮、铅笔屑、融化的雪糕、吃剩的包子、发霉的苹果，还有很多难以辨清的黑色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她头上。    
大家围着她笑，仿佛她也是一具垃圾。
笑着笑着，所有人的脸色渐渐变了。
孝敏抓起手边一个发霉的苹果，眼睛从比她高大的男孩们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嘴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怕你们。”
她把苹果扔过去。在男生们反应过来之前，湿乎乎的瓜子壳、带着异味的香蕉皮又纷纷砸来。刚刚还洋洋得意的他们，一下子颜面尽失，乱跑乱叫。
有人被一团抹着黄黄鼻涕的面纸砸中，恶心哭了。
“胆小鬼。”孝敏抓起那团面纸冷笑，“你们这些胆小鬼凭什么欺负我！都给我滚，滚！”
她用全身力气把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扔向他们。
连碰一下她的勇气都没有，男孩们全都灰溜溜地跑了。
她痛快极了，膝盖一松，跪在满地的狼藉中。
她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朋友，不想再失去仅剩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