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8)

自己在各色人等面前仍要礼数周到地逢迎，暗地里却忍不住饮泣。这世间有那么多人，却无一个可以抱头痛哭。
怀里那两块骨头，是扎在武松心头的尖锥。临行时哥哥叮嘱武松要少喝酒，又说记得给嫂嫂从京城带些时兴的胭脂首饰回来。音容相貌还鲜活，那个憨憨的殷切的人却已被烧化成乌黑的骨殖。
武松觉得腹中绞痛，好像吞了一块砒霜，有一只手在捏扯自己的肠子般。又觉得身上彻骨发寒，似乎在柴家庄染上的疟疾仍未痊愈。
坐在县衙门前的台阶上，武松咬紧牙关，瑟瑟发抖，却又将怀里的骨头抱得更紧了。
六
昨日武松拿着骨殖、银子和何九的证词，向县令状告嫂嫂与西门庆通奸，下毒谋杀家兄性命。县令收了证物，推说此事要细察，打发武松先走了。
这急杀了潘金莲与王婆，西门大官人当夜宴请县令，邀诸位县吏作陪。席上将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出来，大官人道武都头受人挑拨要向小人为难。县令相公酒酣兴浓，“今日且饮酒，此事定为兄弟一并担下。”
今早武松又到县厅告禀，催逼县令拿人。县令道：“‘捉奸见双，抓贼见赃，杀人见伤”，你哥哥尸首没了，你又不曾捉得他奸，只听得别人三言两语便问西门庆杀人，岂不偏谬？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须晓得国家法度。”将骨殖与银子还与武松，不准所告。
派去县厅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描说：武二一声不吭地收了证物，掉头便走，也不向县令告辞，样子蠢笨可笑。潘金莲和王婆的心才放下来了。
接近晌午时分，武松带了几个土兵来到武家，向嫂嫂说丧事劳烦了各位邻舍，明日便是断七，今日在家中设席相谢众邻。妇人已知他告状被县令挡回了，便不怕他，也不假哭干嚎了，冷冷道一声好，要看武二还有何变化。
武松要土兵安排酒食桌凳，自己逐家走动，将王婆并左邻右舍邀来，不愿来的也被武松硬扯来了。
等人坐定了，武松却不待客，招呼土兵将门窗关了，安排两个人守着前后门。武松默默焚起香炉，点起蜡烛，烧起火盆化了一叠纸钱。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武松朗声道：“高邻莫惊，武松并不相犯，只求诸位做个见证。若有一个先走休怪翻脸，先吃我三五刀子。”又一转脸，朝潘金莲喝道：“**听着！你把我哥哥性命怎地谋害了？”
妇人一挑眉：“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
武松一步跨来，左手揪住妇人头髻，右手劈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倒了，隔桌子把妇人轻轻地提将过来，扔在灵案前，两脚踏住，从衣裳里抽出刀来逼着妇人的脸：“我先剐了你这**，再杀王婆那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