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2)

当它没有开始运作前，没人知道它会被用于杀人。即便告示和说明书都贴满机器铁皮，也无人知晓。当然，造它的人跳进了焚化炉，熔成了钢筋，伴机器永生，伴机器杀人。
“不羁号”，人们是这么叫它的。一些人供奉“不羁号”为神，毕竟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把握的生命，握在“不羁号”手里，就像玩具，就像棋子，就像一次性的酒精棉球。反对“不羁号”，死亡等同于痛苦，逃亡中的一线注定，歌咏希望却吞着绝望。而当我们侍奉它为神，不知怎地渗出救赎，它杀了我们，它是为我们好，我们心甘情愿被它杀。
宗教和崇拜就是这么不讲理。
“不羁号”不就在杀人吗？
三
“我是谁的拥趸？”
他房门紧闭，螺丝把钢板压在窗上，衣柜里存满的罐头够他省吃俭用若干年。
“不羁号”来了。宗教的狂热并没有蔓延到他的小镇，但死亡面前人们会自发皈依“不羁号”教，他想。
所以不见它就不会死，就不会相信这荒唐的笑话。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房间里唯一的亮光是他电脑上的博客。
街上，“不羁号”轰鸣的噪声无差别地毁灭所经之途上的一切有机物。他在幻想街上的场面，是不是有绿色肉球的军队？是不是满地都是背心和血和肉的浆糊？

他意识到，无论是否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萦绕在他脑子里多久，从没有一点机会改变“不羁号”的暴行。
博客上，对于“不羁号”的口诛笔伐从没有停歇。但看着都是意气用事。
“被‘不羁号’杀了的人可没法演说不甘。”
他不知道“不羁号”在他的小镇要停留多久，他睡着了，兴是睡死了，流着泪睡死了，流着血睡死了。
四
他成了垃圾场里的暴民之一，他第一次看到“不羁号”。
“多么坚不可摧！”痛恨、厌恶、憧憬一系列想法在搅拌机里打成泥，倒在他的核心上，造成短路。
他眼睛死死盯着博客。
声浪此起彼伏，暴民围着“不羁号”。
“我是谁的拥趸？”
黑压压的蝼蚁扑向蜣螂，蜣螂大快朵颐，吮吸微不足道的蚂蚁血，饱餐微不足道的蚂蚁肉。
他关上博客，剥夺房间里最后一条光。
超声波摇晃他浓稠的大脑，漆黑的房间扼住他的咽喉直至窒息。
他只觉得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