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2)
他首先想到的是找医生。但医生没发现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医生告诉他可能是心理原因,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出了什么心理问题导致写不出字来。眼看来接到专车就要到,他只能回绝这次自己带着雄心壮志要扬名立万的机会。
但是李老板没有放过他,让他至少在家里刻一块试试。于是一块石头就送到了他家门口,平滑如镜的大理石,最上等的材料,最美观的配置,即使不知道的也能从它的样子里感到平静的庄严。他看着门口这块石头,没搬。老板的意思很清楚,不刻出来,他的职业生涯也要完蛋了。
好了,第一个要写什么?写“奠”字,他认认真真的描出个轮廓来,然后挽起袖子下笔——吱一声,笔画到了轮廓外。没关系,他轻轻擦掉笔迹,重新描。
就这样,他在家门口,为了描一个“奠”字,写到太阳下山。
第一笔还没有完成。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没有机会了。
想想曾经,自己小的时候,总喜欢拿着石匠的工具到处乱跑,走到哪里刻到哪里,刻小人,刻文字,形神一体,浑然天成。父母成天打着自己,觉得自己不务正业。
大一点,自己写诗,妙语连珠,然后刻在家门口,自然少不了一顿胖揍,重新下地干活,心里也满是委屈。
第二次拿起雕刻刀,却已经是在给父母刻字了。在那之后的几十年,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师父,靠双手摸了个雕墓碑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但自己孤身一人,倒也不是很在乎风评,饱腹便可。
如今连个字都写不出来。他摸着上好的大理石,笑的无奈。突然,他福至心灵,把笔狠狠的往上一磕,“奠”的第一个点写出来了! 接下来他继续下笔,挥毫之间,一副文言大作就在他手中生成,笔画有力,语言优美,像一个大文豪写的一般!
他高兴的跳起来,赶忙摸出电话要告诉老板,却看到有人从拐角匆匆赶来:“不好啦!李老板死啦!”
他一惊,手机不受控制,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来,在碑前面,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往里面填些什么。
然后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