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2)

“盘古，你知道吗，这里好无聊，老头儿们都板着脸，夸父和那一群男人又总是没完没了的嘻嘻哈哈。”
“我好想再认识一些其他人，最好是一些可以和我聊天的。”“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多好呀。“你说呢?盘古。”
女娲扭过头静静地望着盘古，他像一尊古老的青铜像，高高的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纹路，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女娲会耐心地讲述一些事情儿，然后问盘古怎么样。这个时候，盘古会不时地眨下眼睛，但不会回答。他的眉头紧锁着，凝眸聚神，永远地沉思。
或许永远的永远，在那无尽的未来，一切会与现在一样——女娲永远说个不停、盘古永远发着呆。
盘古发呆，这是一个错误的命题，因为他是在思考混沌存在的意义，并为此陷入了沉思，像他这样的人，总会被认为在发呆。女娲也有这方面的思考，她思考过自身的意义，但很快就放弃了——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每过一段时间，女娲就会再次思考这个问题，很快又将放弃，就这样，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放弃，她陷入了时间的循环，一种永恒的轮回;伏羲、夸父、那一群老头儿也不断地在时间循环中重复。这也是盘古不同于其他神明的一点，他是混沌中唯一没有陷入永恒轮回的神，他的思想跟随时间而变迁，宛如一座活火山，随时可能喷发。

我前面说过，混沌中的时间仿佛永恒的轮回。永恒轮回是一种神秘想法，尼采曾用它让不少人陷入窘境;想想吧，有朝一日，一切都将以我们经历过的方式再现，而且这种反复还将无限重复下去!
盘古和女娲都没有永恒轮回的想法，尼采也无法思考超越地球已知生命的哲学。但无尽的岁月赋予了女娲陷入永恒轮回可能，在无垠的时间荒漠，她注定沉沦。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她的故事尚未到来。盘古则不一样，如果他沉思的时候，陷入永恒轮回的谵妄，成为无休无止的雕塑，那么一切神话将失去存在的根基;所以，盘古他那永恒的思考，必然会停止，并在无限的可能中选择唯一的道路。
在真实的神话中，盘古决定开天的那一刻，或许女娲并不在他身边，但我们可以假设她在。纵然女娲近在咫尺，也不会对盘古的思想产生任何干预，因为结果是必然的，而必然的事无法改变，又因为只有过往才是必然的，所以我讲述的故事其实只是过往而已。
那时，女娲正在静静地望着盘古，怀中的鲲不停颤动，鲲头上的蝴蝶高高地飞起，斑斓的翅膀落下点点金粉。盘古停止了思考，这一次，他没有向过去一样问女娲什么时候来的，而是微笑着对女娲说:“结束了。”女娲也对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