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丛林

你可曾听过麦克斯韦妖的故事？
称他为“妖”，我总觉得有失公道。凭一己之力将洪水滔滔的熵挡在门的那边，他可堪与门神齐名的英雄了。现在，门后的我，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只需敞开一条细细的门缝，汹汹时间的狂流就要将我淹没窒息。
我心知自己身陷囹圄，愈发想起了易经中的话，叫“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我发觉我既像是盒子外的人，又像是盒子里的猫。我不喜欢这弥散的波函数，只是徒增了一分无奈而已。于是我推开了门，离开了伊甸。
阳光照射到额前。我没有无花果叶的裙子，没有相伴的夏娃，更没有死敌的毒蛇；我只有身后的花海，与面前的灰白，一片无情的钢筋丛林。
一幢幢灰白色的高大建筑伸出延伸的长臂，交汇缠绕。所谓的伊甸，也不过是其中一条长臂的终端，就像那颗我叫不出名字的果实。我猜想，对于人类这种从树上下来的物种，可能从未忘记在树上就做着的梦，和将梦搬进现实的野心。我生怕迷路，所以一步一回头。走在廊桥之上，忍不住学着猿猴啼叫，芭蕉叶的裙子，倒成了最佳的搭配了。
我来自一个二维的时代，也更像是个二维的生物，是从三维世界蜕变到二维的那个物种的后代。坠落的恐惧顷刻笼罩了我。我一边欣赏高处所见的无际森林，一边却向低处走去了。
我有一段日子没有这么走过路了，无论是还活着时，还是在梦里。有的地方是平宽的大道，有的地方是阴窄的阶梯。我喜欢大道，因为它连续可导的外形；我也喜欢阶梯，因为它量子化的质感。我唯独不悦的是它们贫乏的色彩。世界仿佛被二元的极端占据，天与地又变得如此遥不可及了。这种遥远是一种极端的二元跃变一般的孤寂，让夹在中间的我竟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