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2)

事情的最初是什么样的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而当罗渝开始与这件事情有关系的时候，这是他见到的一切：那个女孩在被痛骂，只是因为她的无理行为让一个男学生用毒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什么无理行为？大概是她在学校空间里诬陷那个男孩跟踪她从而导致那个男孩成为众矢之的。罗渝作为一名记者，从这里开始介入这桩事件的跟踪报道。他不像其他记者，他只想完成公司给自己的任务，其实他并不想接这件事，因为关注这件事的媒体实在是太多了，而他干这行只是想要完成媒体最朴实的作用——传递信息。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毕竟新闻素材就只有那么一点，新闻稿写完交上去也就行了。
然后，他就领略到了他的同行的敬业精神，他们拼命地搜查与那个女孩有关的一切，至于他们究竟查到了什么，罗渝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女生还干过很多别的事，比如在家对着那个男孩的照片扔飞镖，在书上学习古代的“巫毒娃娃”的制作方法，甚至最后连男孩自尽用的毒药都是这个女孩提供的。这些事都被女孩矢口否认，但很明显，罗渝的同行不管这些。罗渝不知道这些信息的真实性，他想发文为这个女孩说句话，但他最后没有这么做，毕竟无风不起浪，他安慰自己，但他能看到自己内心的话：不要被卷进这个无底漩涡。

很快，消息传来，女孩也死了，她在自由落体之前留下了最后的话：我是无辜的，他暗恋我，我不喜欢他，我只是说了几句，现在他有机会继续暗恋我了。一夜之间，哀悼取代了谩骂，罗渝的心像被揪了一下，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那时说出想说的话，但接下来的事让他无暇思考。女孩的闺蜜开始在网络上出名，因为她在女孩的房间里放了那些证据，尽管她只是经常去图书馆，并且家里的工作和农药有关。并且，甚至有的记者发现她喜欢那个自尽的男生，所以女孩“害死”男孩的事情让她很伤心。
这是有着明显矛盾的证据，罗渝想开口，但看着无数记者拿着“证据确凿”的各种视频在各种平台上暴风骤雨般宣扬，以及那些少数与证据收集者针锋相对的人淹没在人海的谩骂中，他又没有开口。他开始做噩梦，梦到那个女生和男生站在一起，他们的喉咙慢慢被掐住，成群的秃鹫在他们上空盘旋，等待着他们停止呼吸，然后，女孩的闺蜜走过来，被他们的遗体绊倒，秃鹫俯冲下来，撕扯......罗渝总会在这时醒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难道记者不是为了让人人都能看到真相吗？每当他这么想，另一个声音就会问他：你又怎么知道眼前看到的这些不是真相？你凭什么认为之前的那些是假的，所以这次就一定是假的？但是......证据里有明显的漏洞啊......他对那个声音说道，既然闺蜜喜欢男孩，又怎么会给女孩提供毒药呢？那不重要！那个声音喊着，可能一切都只是伪装！眼见为实啊，既然有这种可能，难道不应该考虑一下吗？罗渝打开手机，咒骂闺蜜的视频和文案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对男孩与女孩的深切悼念，两种话题交替上阵，从道德的两个制高点宣扬着自己的真理，就像......就像那群盘旋的秃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