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深于黑暗(2)

这座大厅所处的战舰引擎未经发动，没有那想象中可以持续直至未知命运的尽头、仿佛永生的战争巨兽的呼吸震颤，死寂一如他的铠甲，即使超人的肉眼看不穿其下他仍能感受到内部的空虚。上亿数线路、管道与走廊，从这艘舰船的无数血管开始，钻向排泄废物的闸门，输送着战士和奴隶的通道与释放对仇敌诅咒的喧嚣血口，归溯至掌握一切的心脏，每一条有用无用的线路皆被她知晓，战争时抛开无用的心绪，必要时从最深处掘出病源。他能感受到这失落的生命网络此前的规模，伴随着无名骄傲，他亦被成千上万的知觉所知晓。
然而理应……理应是这样的，怪物奔跑在黑暗中，记忆成为了他最大的困扰。记忆？此时此刻发生的事亦为记忆，无论最强大的生机是否曾填充过这虚空之躯，现在这黑暗中意味的一切全都空空如也。
记忆欺骗他，告诉他，这艘活着的棺材，死去的长女，名叫复仇之魂。
这不像她，实在不像，无论是作为伪帝的武器还是为尖叫人类合棺的棺盖，她从来没有如此干净，如此沉默，与战争这个词汇相差甚远。
他停下来，在奔出大厅的数十秒后他就彻底察觉出问题，剩下的这段时间足够他冲到鸟卜大厅或者通讯室，甚至曾经充斥掠来的奴隶，如今只剩下梦魇般活肉海洋的下层甲板，如果亚空间的恐怖赘生物还未完全填满那里的话。而他仍然站在舰桥的入口大门，就在他梦醒的地方。
黑暗……全然的无光监狱，他怀疑哪怕午夜之子们也不会承认这就是他们所爱，毕竟没有那么一点点必将熄灭的闪光，早在他们堕落至成为夜幕前肯定就已认命自我了断了。

穹顶上的锁链缠绕着他的脚踝，他不记得几时被他们缠上，烦闷地想要扯掉却发现锁链全都由精金铸造。解开坚硬的死结时，铅灰色的虚空穹顶被暗色完全笼罩，当虚空战时遍布舰体的鸟卜仪感官和灵能眼球会将录下的全息影像投射至大厅的每一处角落，犹如置身燃烧与冲突实质化的星空。但这里没有一丝光线诞生，哪怕游离在现实的偏远星空中仍会有垂死恒星的遗声和遥不可及的未明回响剩下，而在军团发起终极挑战之前的行军中，至高天中的疯狂帷幕被重重封锁拒绝时，仍会留下一丝虚弱犹如希望的飘渺之光。
他有预感，这片黑暗是笼罩在真相本身上的，并且从未存活于复仇之魂上，这里之于军团的第一旗舰如同一潭深水之于死亡世界，至少帝国改天换地前如此。而且，如果他未能回到军团的地狱之家，那么她又在何方？
她，她是承载着黑暗真相的回应，她是战帅的争执之口，她是他的冠军剑刃……他撒了谎……他……
黑暗戛然而止。
就像是地狱的大门轰然打开，冲入亚空间之口时所有感受的千倍总和，若说深渊也注视着观察自身的一切时，那位观察者，真切了解着深渊中存在着什么，那意味着他也是地狱的反面，深渊之上的深渊。
而作为被诅咒之子，这简直无法忍受。没有什么能够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