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8)

在旅途刚开始的几天，他还算自由，不仅可以把头探出窗户欣赏风景，甚至能与街上的一些同行交换消息。但自从车夫看见他企图从一个聊的很来的同行手里买下一把小锉刀之后，他便丧失了自由。这老混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块木板封住了窗户，又拿涂过蜡的黑色布料把马车罩得严严实实。而且只要一有路人经过，他就大肆宣扬车里有一只夜鬼或一个怕光的疯子，害得曾经散漫自由的江洋大盗只敢在晚上下车方便，但马车夫的手段远不止如此。有一次，正当朗舒舒服服的蹲下，清空肠子，顺便把藏在“地牢钱包”里的一把小刀排出体外的时候，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凉气升上脑门。于是他带着疑心转过头去，却看见马车夫正躺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打磨一把劈柴用的斧头，时不时发出一道阴恻恻的目光。自那以后，朗便像个裹尿布的小孩一样，连上厕所都被紧紧看管，有时候要是赶上马车夫心情不好，他就只能在裤子里解决了。
当然，朗不是没有动过解决这老头的念头，只是当他正准备将计划付诸实施的时候，马车夫却开始活动自己那像蒲扇一样宽大的双手，骨节活动的声音和手掌上暴起的青筋让大盗毛骨悚然。随后，马车夫转过头，对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那以后，朗把自己的想法咽回了肚子里，偷袭马车夫的机会很多，但命只有一条。到了今天，朗终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马车夫，让他可以独自一人到路边的酒馆去喝一杯“终究还是个粗人呐！”大盗激动的难以自己。在酒馆里，朗一边喝着纯正的烈性苹果酒，一边跟周围的雇佣兵交换路上的消息……正当他流连忘返的时候却感到如梦初醒“该死的，过了一会马车夫肯定还得抓我回去，到时候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于是，朗走到柜台边，摆出一副行家的口吻，试图说服肥胖的店老板出售他店里最好的一匹马。正当价格将要谈妥的时候，马车夫偏偏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大盗的背后，他那如利刃出鞘般的目光刺的朗缩小了一半。

但当店老板抬头寻找这位“行家”沉默不语的原因时，马车夫又摆出一副慈父的面孔，向店老板连连道歉，让他误以为朗是个偷了家里的钱出来买马的败家子。于是，虽然大盗接连表示抗议，但店老板还是不顾朗的解释，任马车夫把他拖出门外。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大盗终于爆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马车夫沉默不语“主教是你的老妈还是你的情人？”马车夫继续以沉默应答“你这个白痴，半个脑袋的马车夫，浑身长毛的堪萨斯赤佬！”听到最后一句话，马车夫终于不再忍耐，转身狠狠掐住朗的脖子，一把将他抵在马车的后壁板上。在挣扎中大盗猛然发现，马车夫脸上的那些皱纹其实是一道道刀痕，但这依旧掩盖不了面孔中央只属于重刑犯的烙印“你，到底，是什么人？”朗在剧烈的咳嗽中挤出一句话，便晕死过去。过了良久，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马车的后座上，远处隐隐传来骑士的喊声和金铁交击的嘶鸣，但马车夫那高大的脊背却没有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