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2)

那个时候，金光瑶还是会在少年面前做出个笑模样的，私下里见面，反而是对方着恼的时候多些。
一来二去，少年发现在他这里讨不着什么便宜，便将矛头转向了别处。
再后来，薛洋遇见了晓星尘，好像苍蝇叮上了有缝的鸡蛋，流氓撵上了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他也告诫过对方，见好就收。
可惜——
“瞧你，说得什么傻话，居然、居然让我去拔一个哑巴的舌头，哈哈，莫非我疯了，你也真要跟着傻了不成？”薛洋扬声笑道，抱着肚子抖个不停，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下的棺材板也跟着发出闷闷的震颤声。
金光瑶冷眼瞧着他，直到少年因为脱力而后仰着靠在棺材板上，胸膛起伏不定，像一尾搁浅的鱼。
“怎么不笑了，再笑笑，说不定能把死人笑醒。”他说。
薛洋擦擦眼角的泪：“死人是笑不活的，倒是活人可以生生被笑死。”
金光瑶轻轻哦了一声：“那我可真应该拭目以待了。”
薛洋从棺材盖上翻身坐起，略带鄙夷地斜了青年一眼：“心眼子可真小，难怪长不高。”
金光瑶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没错，你心眼大，心眼大到连一具魂飞魄散的尸体都不放过。你说，人家是招你还是惹你了？”
闻言，少年沉默下来，良久都没有言语，他从前不这样。
——至少刚待在这里的那会儿还不这样。

是跟尸体处久了，所以润物细无声了？
金光瑶注视着一言不发的少年，后者像是分裂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时兴高采烈，一时沉默寡言。
——好安静啊。
还算宽敞的室内，唯二的两个活物都沉默着，只有风轻轻敲打檐下的铃铛，发出失魂落魄的轻响。
以至于少年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招我了，也惹我了，我就是，赖上他了，不行吗？”
好像从胸膛深处挤压出的破碎话语，梦一样地虚无。
金光瑶端详少年片刻，问道：“所以，你还是后悔了？”
薛洋愣了愣，像是在努力回忆一件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然后才轻声说了句，放屁。
他说完，看见金光瑶向门口走去，于是问青年，还来吗？
“你希望我来吗？”金光瑶反问。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如果你来的话，可以给我带上次的那种点心。我找了很久，可是哪里也找不到那种点心。”
金光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慢慢地走了出去，就和他来时一样，先迈左脚，再迈右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进同样空荡而破败的场院。
心里想着，或许还会有下次，或许不会。
天气很好，十月的天空瓦蓝。
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