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贝】海底（一）(2)

人有三火，火灭则人死，观人需先观其目，目澈若清水，则此人诚可交也，目浊若泥潭，则此人多心怀鬼胎，不可与之同流，但无论清浊，目中都必有暗焰，即爱恨嗔痴，万般欲念，是为生人。
细看来，女子眼神却是空若无物，无苦即灭道，无爱亦无恨。右手举起酒壶仰头便饮，神色不变，似酒中并无乐趣，只是为了完成某一项任务。倒得太急太漫不经心，酒液随着光洁的下巴滑落衣襟洇湿出暗渍，女子身姿如劲松，哪怕歪斜也似山间松迎风舞，风狂而松本不动，酒气满身也不让人觉得厌恶。
垂目时眼睫落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眉目生得也极好，星子盛在眼中，唾手可得，只是现下看来无半分神气，叫人无端觉得可惜，于他而言，看客长舌罢了。这种喝法显得酒壶太浅，只此一刻便已饮尽，酒还是太辣了，呛得她咳嗽几声，眼眶红了，眼睛也湿漉漉的，终于有了几分人气，像活人了，只是表情仍然淡漠，像无风的潭。
似不适应，女子双颊生飞霞，酒劲上身燥热得慌，伸手扯散了些衣襟，春光虚虚掩掩，锁骨也美，白玉有瑕，一道暗色的疤痕破坏了其璧，多了戾气和凶险。她不会喝酒，平时需要时刻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和身手的敏捷，这次是第一回，也应该是最后一回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杜康知道自己无意中酿出的酒会成为往后无数人所吟诵诗文的寄托吗？能与尔同销万古愁吗？就连杜康都作了古，这忧愁还是长存着。她终于笑了笑，她的存在，本身就没有忧愁这种东西，也不需要，现下喝这米糟水有什么意义呢？世人多做无意义的事，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来不如此，所有的事于她都无关痛痒，如今却学人饮酒，未免可笑，却也可叹。可她只学了笑，还不会叹气。
女子从船身站起，左手拾起放在一旁的剑，剑长三尺有余，宽约四寸，似重剑无锋不甚轻巧，古拙无华，剑身映月明熀，一时光芒大放，始知此剑非同一般。持剑便舞，脚步有些虚晃，剑却举重若轻，一舞如秋水惊鸿，潇潇洒洒。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参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其势已收，此时正值中秋月明佳节，孔明灯漫天，把这天际燃得褪去夜色，也似微醺。女子举头仰望，神明不见，风飒飒兮木萧萧，不远处有一颗红树，解落三秋之叶，独木不成林。
远处，千尺浪击打着礁石，少女坐在巨大的礁石首端上，颜若二月之花，牡丹真国色，花开动京城，艳色天下重。但此处冷僻，唯有明月知其倾城，佳人并不在意，颜色重神色却清清冷冷，不觉佳人不笑而可恨，而是更多意趣，眉目敛知其有烦闷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