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气

最美不过自然醒。若是醒来肚子不饿，便是三辈子也换不来的了。我这一觉，醒得艰难。
我习惯把睡眠分成两个部分，一半是身体的睡眠，一半是精神的睡眠。我是个碌碌之人，常被这肉体拖累。
我想起了我五岁左右的时间点发生的事，那是我最古老的记忆。阳光透过窗帘的柔和，沿街串巷叫卖的嘈杂，是我意识与世界衔接的开端。
指尖的温度到达大脑中枢，让我意识到身体的存在。但移动四肢似乎还是一件难事，也不是多难的事，只不过需要时间与多次的尝试。长梦归来的我轻轻抚摸着腮帮，脸颊，嘴唇，鼻尖，眼睑，额头，乃至每一寸发丝，像极了那个坠入世界的五岁孩童。
人的苏生应该也有三次，一次是与生命的联系，一次是与世界的联系，最后一次是与自我的联系。
我猛地吸入一口冷气，气息与声带摩擦，发出长长的嘶吼。每个肺泡都感到了寒气。我呛出了满眶的热泪。我坠入了世界的奇点。
翻身，拖着无力的脊柱，我用四肢在地面游动，像初生的婴孩，也像是上岸的海狗。
肠胃发出了抗议，像是灌满了空气的低音号。无人在侧，我已觉察大事不妙。在蠕动之中学会用四肢支撑身体，我终于不需要将体温浪费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了。
我一度猜测这里是死后世界，因为室内简约到极致的设计。当然，我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一切虚幻得超出自我的认知，只有遍布周身的饥饿感真实地印刻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