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乙女】潭柘小记(2)

他环顾四周，颇为忐忑的坐下。
“请问您尊姓大名？”我见他颇为恐惧，便把态度缓和下来。
“小僧姓周，单子名深，没有表字。”
不知怎的，我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哦……哦。”
“如此说来，您为僧多少年月了？”
“已有十三年许。”
此时，有一些游客都上来拜佛了，见我坐在那里和他聊天，不禁投来惊讶的眼光。我看到了，却假装没看见。
“您因何为僧？”
“妻死家亡，心如死灰，便归佛陀。”
他说这十二个字的时候，是慢慢吐出来的，说的很慢。他脸上没有光泽，眼眸下垂，并不看我。
我听他说完，心中愕然，自知戳他痛处。
“那，汝妻者谁？”
“妻子程氏，大家闺秀，是当朝太师所配之婚。结婚三年，程氏贤惠，身有三月之孕。未曾想胎死腹中，程氏她……痛哭失声，一病不起。三九天，她浑身发热，吾便亲赴雪地之中，以身为吾妻降温。五次三番，她已支撑不住，待吾再抱住她之际，她却……呜呼去了……”
说到这里，周深眼里泪光闪闪，险险掉落下来。
“你可看见，这园中两棵菩提树？”
我点点头。
“庭有菩提树，吾妻死之年，即吾出家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我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垂下眼泪来。

他连忙合十双手：
“命运多舛，诸多事端已经看淡，唯有吾妻引我深深痴迷。今日惹得施主淌泪，吾实在有愧。”
我笑着摆手。“无妨。”
“你可是，辽朝人？”
周深明显被我这句话惊讶到了。
“额，施主……吾，吾正是辽人。怎么，施主您……”
“您的大名垂在青史，我曾有耳闻，今日一见，不胜荣幸。”
我说完这句话，只觉心中苦涩。
“吾乃一小僧，岂能留青史！施主怕不是说笑了。”
我微笑。
他哪里知道，他永远垂在我心里的那本汗青里。
聊了很久，我却没有戳破他心中的疑团。也是故意的，不想让他那么难过。
拜别了小寺僧，我走了两步，回头再一看，那小寺僧连同那扫帚都已随风不见。我顺着那残风拾起一片银杏叶，忍不住悲从中来，流泪呜咽。
他哪里知道，程氏者，即是我也！
走过大雄宝殿，再往后，帝王树映入我的眼帘。千年古树，黄色银杏叶沾满秋气，也沾满我的浓浓情谊。我对着那树躬身一拜，眼泪已是大珠小珠颗颗坠下。
前世难逢今生，今生难补前世。
人世间，哪有得逍遥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