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8)

人们常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他真希望这句话不是一个比喻。返回舱安全落地的可能性有多少他并不知道。如果返回舱直接在空中烧毁，他的所有努力和他的生命将一同化为流星在此终结。即使返回舱没有解体成功回到地面，摩擦产生的远超过防热限制的热量应该也已经把他火化。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在空中直接解体会更好，比起随着飞船落入海底喂鱼，这样他的骨灰至少还可以在空中随风飘扬。他开始尝试计算自己会落到哪条季风带中，大气环流能不能带着他的骨灰回到家乡呢？
他摇摇头，不行，这样的话彗星样品就不能被回收了。至少也要想办法保证这块宝贵的石头的安全。他要怎么做才能保护这块石头安全落地？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航天服，那是能够在烈火中保护他生命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能够脱下航天服把石头放进去的话，说不定能够从热量中保护石头不被熔化。而且这样他也能死的更痛快些。
死，还是用牺牲这个词更好听一些。他想起了自己在与空间站失去通信之前曾经隐约听到如星哭喊着徐文的名字。这样也好，两人在路上还能做个伴。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他们应该会把徐文的尸体送回地面，为他们举行隆重的葬礼，然后把他们安葬在八宝山……烈士子女高考能加多少分来着？他忽然想到。然后，一丝恐惧闯入了他的脑海：也许人们会把他当做一个逃兵而不是英雄看待。也许如星并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他这时候正在试图抢救队友。也许他会以为自己抛下了他们独自逃走了。也许人们会认为他在逃回地球的时候操作失误把自己烧死了。他仿佛听见了九泉之下的爷爷对他的咆哮。他的孩子从此一辈子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中，结果高考差了几分没考上本科……要是有加分就好了。

他再次甩了甩头，试图结束自己的第二次胡思乱想。然而妻儿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上次通话是什么时候？他回忆起自己的语言。“爸爸去给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听妈妈的话。”现在爸爸确实摘了一颗星星，只不过那星星有点大，掉下来会砸死一百万人。他想起了那颗彗星，那颗几天之后就会坠落的彗星。就算没有彗星的样本，只要用核武器的话怎么都能解决的吧？用那个叫什么，对，中段反导系统，不是实验已经成功过很多次了吗？想到国家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一定能够保护他们娘俩的安全。他冷静了下来。
尽管如此彗星样本依然十分重要，光科研价值就可以说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但是如果飞船在空中解体，这块石头也许会掉到不知道哪片大海里面，就算有航天服保护人们也没办法找到它。考虑到航天服上的搜救功能可能会失效，这似乎是一个相当大的难题。除非能让石头拥有一个足够显眼的，能让所有人注意到的标记……
他检查了下航天服，注意到氧气存量已经消耗了大半。不过剩下的足够了，他要做的事情不多。他拿起那块石头，用绳子绑在自己身上，从舱门钻了出去。他要做的工作并不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