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故事(2)

每当向父亲问起这样的问题，父亲平日深邃而平和的眼眸中，就会涌现出无数复杂的情绪。回答有很多，也许是一句简单的“累了”，又也许突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向安娜和她的妹妹谈起她们的母亲，讲述着她的温柔与体贴，讲述着他们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讲述自己有多么爱她，而她有多么爱着自己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可是，关于母亲的一切，对于安娜来说，连一点稀薄的印象都不曾留下。安娜也不能理解，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在这里停留居住的原因，有什么关联。父亲说，在安娜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父亲还说，母亲去的地方，也许比这村庄还要美，也许就在那星星的所在。听到这里，安娜便会放下心来，对她来说，自己生活的村庄，已是世界的全部，湛蓝的天与漂游的云，无际的麦浪带来对于丰收的希冀；与小伙伴们随意从田里拔起一根胡萝卜，稍加清洗，便可在打闹中品味着它的甘甜——当然，作为年龄最长的大姐头，安娜自然当仁不让地要第一个挑选；
隔壁家的老夫妇待人十分友善，村里的大叔阿姨们也常常给自己家送来各具特色的蔬菜瓜果……安娜很难想象还有比自己生活的地方更美好的所在，既然妈妈去了更加美好的地方，那自己自然不用去担心她了。只是父亲，似乎从不为这一点感到喜悦。

农忙之余，父亲常常在自己的工作室内闭门不出，整日地研究人偶的制作，安娜和她的妹妹对此都很感兴趣，父亲便做起她们的老师，教导她们制作人偶的技艺。比起妹妹，安娜似乎更具有这一方面的天赋，学习的进度要远远超过妹妹一筹，妹妹似乎也更不专注，经常在父亲讲授的时候走神。父亲没有空余时间之时，妹妹便会跑来找安娜问问题，而安娜往往要先教训妹妹一顿，让她下次专心听讲，往往等到妹妹鼓起脸颊、垂泪欲滴之时，安娜才会拍拍妹妹的脑袋，认真地解答她的疑惑。
安娜制作人偶的技艺逐渐纯熟了，也渐渐理解了，似乎妈妈是和村里的老人一样，从生之彼岸踏入到了死的境地。不过，她与妹妹仍然没有制作出过真正的人偶——她们无处寻觅精纯的灵魂；父亲似乎也从未在她们面前制作出过真正的人偶。
安娜想要做出真正的人偶。她向父亲提出了这个请求。
“无主而精纯的灵魂，从不易得”，父亲笑了笑，说，“你先试着自己做一个小人偶的模型，以此来验证你的技艺是否合格，若是合格了，在那之后，我会教导你剩下的步骤。”
安娜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也实在不愿再等待：“没有灵魂，难道就不能做人偶了吗？”父亲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头：“这就等不及啦？不用灵魂的人偶，目前是没有的。不过，我曾经听一位好友说过，一直有着人偶师在秘密研究着这样的人偶，可收获甚微，而且，据说还受着某些人的打压……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啊，还是乖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