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镜音】（2）(2)

——我终于活成了你的样子，而你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我或许无法逃出这片天空，或许我生来就是井底之蛙的命运，但最起码，我知道我是井底之蛙……”铃默默地整理自己的工具箱，“连啊，休息时间到了，你的巡逻也该结束了，如果你还保留着那个男孩的模样，如果你愿意脱下这象征着腐朽的警卫服，我随时欢迎你回到我身边，我们还可以像父亲在世时那样，共同商议越狱的计划。”铃提起了工具箱，头也不回地向蒸汽深处走去，她的身影逐渐淡去。
“可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干傻事，痴人说梦的孩子了……”这话像连对自己说的。
在那蒸汽尽头的楼梯间，源自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的目光穿越重重蒸汽的阻拦直接刺穿了镜音连的心脏，他不禁打了个寒战，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蔑的嘲笑。“既然你说长大了，又何必将儿时的玩物留在腰间呢？”铃最后一丝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只留下失乐园中没有实感的蒸汽无依无托地飘散半空，试图掩盖她来往的痕迹。
镜音连怔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是一个积满灰尘的飞行员目镜，父亲离世前为他们姐弟一人准备了一个。他愤恨地用另一只拳头奋力砸向蒸汽机，指关节被被砸出血——又有什么用呢？他明白，姐姐是对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这座城市抹去了棱角呢？他隐约记得小时候自己借父亲之口向铃兴奋地转述了天空的模样时，她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完全不像他所认识的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姐姐。当年富有天赋的他手舞足蹈地给铃看自己第一份飞机设计图时，兴奋地将它命名为“伊卡洛斯之翼”。那时，铃的眼中多了一份坚毅，认同，还有一丝羡慕。然而时过境迁，她，认清了现实；他，臣服于现实。

为什么不愿意安于现状，随波逐流呢？我们只是提鲁玛城不起眼的一份子啊……
“镜音连，上司找你。”路过的同事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啊，好的先生，这就去。”他草草地拍了拍制服，将那护目镜重新放回了腰间。
……
镜音铃在漫长而昏暗的楼梯间做了一个漫长而昏暗的梦，破碎的记忆使她头疼欲裂——沸腾的人群，挥舞旗帜的男人，破败的广场，步枪的尖啸，狰狞的警官以及血染的夕阳。“呵，因为革命的哀歌无法唱响，所以只能自己去寻找乌托邦吗？我不过希望知道那草原的颜色，为何我生下来就得在这肮脏的樊笼？”她自言自语地蹒跚在狭窄的楼梯间，泪珠嘀嗒，又有谁解其思绪？孱弱的夕阳染红了眼前的景象，仿佛楼梯的尽头既是终末的圣诏也是起源的曙光，扫清了少女的三秋愁绪，彼时嗟叹，生命悲喜，亦如此也。
铃来到了那神圣的顶楼门前——那是提鲁玛中央工厂最高的地方，也是整个提鲁玛城的制高点，厚重的铁门也无法挡住来自门外那源源不断的希望。在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十余载的受苦受累，想到了提鲁玛城内千层百态，自嘲着向来多愁善感，在这漫长的一瞬间的犹豫后，她坚定的推开了冰冷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