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医不羡一寸心 第四章(2)

后来他能下地走动了，才发现小哥哥的温暖并非只属于他一人，而是来自小哥哥的医者仁心。他听到小哥哥是如何同样温声对其他病人说话，看到小哥哥是如何像抱着自己一样抱着其他病人，像给自己喂药一样给其他人喂药。小哥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笑得特别好看，尤其是在看到他献宝一样把那些病人需要的工具、药材捧到小哥哥面前的时候，小哥哥会开心地摸摸自己的头。渐渐地，他开始贪恋这样的笑容，甚至有时会忍不住地想，能够看到这样的笑容，那活着好像也不赖。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的，便是一些只属于少年郎的隐秘的兴奋和莫名的心跳。
若非十四岁那场连下了三天的大雨，他就要沉溺其中了吧。
那场大雨，把自己一切漂亮的伪装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让自己明明白白地直面自己过往的一切黑暗、血腥与罪恶，然后清清楚楚地在那里刻上三个字——“你不配”。
不配觊觎那温暖的怀抱，那迷人的笑容，那纯净的内心。你的过往，连你自己都唾弃，你怎么敢用这样肮脏的罪恶的自己，去玷污那个干净得仿若云端神明的人？
有罪，只能自己来赎。
大雨停下的那天，小哥哥问他，愿不愿拜他为师，研习医术。
他说，我愿意。
愿意去做一切你喜欢的事，拼尽全力去达成你所有的心愿，只是希望，真正的我撕开在你面前的那一天，你看向我的眼睛里能少那么一点点的嫌恶，少那么一点点的恨意。

于我而言，不肯离开，只是依然自私地贪求着现在你还愿意给我的温暖的怀抱，和那盏照亮我漫无边际的黑暗的灯。
灯，又亮了。
一点摇摇晃晃的微弱的灯光由远及近，将阿羡飘散的思绪引了回来。他状似无意地擦去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泪水，打开房门，笑着，跑到墨染面前，兴奋地唤着他：“师父，你来啦！”
墨染看到从门口冲出来的小家伙，眉眼含笑地提醒到：“慢点儿！”话音没落，阿羡就已经跑到自己面前了。这个小家伙，总是有办法让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不是让你先休息一会儿吗？”
“师父不在，我睡不着。”阿羡鼓起腮，耷拉着眼皮，委委屈屈地看着墨染，像只被抢走了瓜子的小仓鼠。
这夸张的小表情逗得墨染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轻轻弹了一下阿羡的额头，无奈地说着：“你呀……先回房吧。”说完，拉着阿羡的手一起进了屋，关上门，放下手上的灯笼，引着阿羡躺在床上，自己侧坐在床沿上，拉着阿羡的手自然地搭上了脉。
这一搭脉，墨染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比起刚刚晚课时更差了。
阿羡，明明心里已经难过到极点，就不要逼着自己笑了。
墨染叹了一口气，那句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伸手解开了阿羡外衣的系带，阿羡顺手就把外衣脱下，又自己动手松开亵衣的系带和领口，还是笑眼盈盈地看着墨染。墨染从袖袋中取出刚刚借来的寸心珏，将它轻轻一拧，一拆两半，一半握在自己左手的手心里，左手手臂环住他，将他圈在怀里，另一半放在右手手掌上。圈着阿羡的手臂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墨染一边用左手手臂轻轻揉抚着阿羡的后背，一边启唇安抚道：“阿羡，别怕，我在，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