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宇宙2》(3)

大量的碎片信息如江河倒灌般涌入了呆子的脑海之中，呆子终于明白，此刻承载着自己意识容器的，是一具由有机大分子构成的碳基物质躯壳，而且这具躯体所承载的意识集群还对此有一个简陋粗糙的称呼：人体。这是多么古老脆弱而又低效的意识容器啊，呆子感觉自己的思想变得如此的僵滞而局限，自己的身体犹如缠绕重重桎梏一般毫无自由可言。
耳边传来刺耳的噪声则让他感到自己意识所占据的空间界膜都在细微地鼓胀，通过记忆库的检索，呆子明白了自己信息统合空间和外部混沌空间之间的界膜名为皮肤，此刻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隆凸出皮肤表层了，这让他感觉到了由内而外的不舒服和不自在。
而噪声的来源是一个歪戴着安全帽、披着安全背心、嘴里叼着皱烟、持着手动凿岩机的中年男子正在洞壁前苦苦作业，汗水贴着他棱线分明的颌角不断流淌至下巴尖，然后滴滴坠落，和凿岩机水力钻头滴淌下的循环冷却水混在一起。
“爸爸，休息会儿，吃点葡萄吧，妈妈说你身体不好，不能干太久的。”呆子发现自己名为“嘴”的信息传递器官正在不由自主地振动，同时自己一对名为“手”的信息交互器正在努力克服星球引力的束缚，把托在其上的一个塑料盆子微微撑起。呆子终于明白自己此刻处在一条名为“竹匪岭”的在挖隧道之中，而自己的眼前的“父亲”是一位隧道挖掘工人，自己此刻的小名是憨子。

“没事的，憨子，自己出去吃，爸爸不渴啊。隧道里不能随便进的。”父亲用布满污垢的手臂擦了擦额头后，安慰憨子道，“等打完这一轮，爸就去休息。”
看着自己父亲肩膀上滴得光湿润亮的积岩裂隙水，憨子感觉自己的眼角渗出了滚烫的热泪，他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的咽喉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发不出来。
“你不吃，我就不出隧道。”憨子有些倔强地跺了跺满是尘土的脚。
“行吧，我吃。”父亲苦涩一笑，干涩的脸颊浮现出勉强的苦笑，他拔出插在掌子面的凿岩机，随手丢下，就近找了八臂养护台车，挨着围岩壁缓缓弯腰坐到了车轮横杆上，然后接过了憨子手里的飓风葡萄，拿到积岩裂隙水形成的水柱下淋了淋，最后用指甲缝夹满了黄土的手细剥起来。
“爸，为什么人家的隧道都用那个有三只手臂的大家伙，你还要用这个‘风钻’呢？”看着自己父亲吃下第一颗葡萄，憨子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你太辛苦了！”
“三臂凿岩机贵呀，比风钻可贵多啦。”父亲辛酸地一笑，“憨子啊，爸以前性子烈，你爷爷让爸回家种田干农活，爸爸我啊，死活不肯，非要到城里头来。最后摸索着就找了份工地挖洞的活。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给爸争口气，别走我跟你爷爷的老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