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3)

简蔚转过头，透过车前窗看到——浑厚的云层渐渐鼓了起来，鼓出的云层似被炭火烤红，赤红的长蛇在其间不断游曳，宛如一颗覆满裂纹的蛋，正在被天空孕育。忽地，一颗火红的脑袋破壳而出，天空像被掏了一个窟窿，周遭的云层似岩浆般翻腾着向四处蔓延，巨硕的水滴裹挟着刺目的光，拖着长尾从外太空被甩了进来。
“快！掉头!全速！”简蔚一边对着岳桦喊道，一边拿起卫星电话想要通知冰穹站的人。
岳桦用余光瞥到简蔚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急切地问道：“通信出问题了？但就算卫星失灵，地面仪器不可能提前发现不了那么大一颗陨石啊！而且那方向不正是冰穹站吗？”
简蔚失神地看着盘踞在视野中的红色圆球向着地面缓缓逼近，喃喃道：“来不及了……”
随着轰——的一声，简蔚和岳桦驾驶的雪地车剧烈地晃动起来，滚滚的雪浪从车后方铺天盖地袭来，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洪荒猛兽要将所有不速之客吞吃殆尽。车窗外的景象不容乐观，陨石坠落后掀起的雪浪瞬时吞没了一切，能见度仅不足一米。浮于茫茫地变幻莫测的白色光影之中，如同身遭围着白色幕布，幕布之外是滚动的白光，就如同飞机在漫天白皑皑雾蒙蒙的云中穿行。

大地的晃动不久便停止了，两人伴着引擎的轰鸣声，漫无目的地行驶着，等待着雪雾消散。
简蔚正焦急地等待着冰穹站的消息，岳桦突然毫无征兆地扯下安全带，向简蔚所坐的一侧俯压而去，一手松掉简蔚的安全带，另一手拉开车门，顾不得简蔚惊愕的表情，岳桦一把将他推下了车。
被猝不及防推下车的简蔚在雪地上翻滚着，不过他惊愕的表情很快因被不知名力量牵扯着腾空向后飞去的雪地车，转变为热泪盈眶。
立于茫茫的雪海之上，简蔚感到的却不是空虚，而是无止尽的压抑。沦陷于混沌与虚无，人体的感知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全部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痴痴地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回忆着刚刚发生在现实之中的景象——末世般的景象。陨石撕开天空坠落的一幕，雪地车腾空飞去的一幕，岳桦毅然决然将自己推下的一幕，刚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幕幕情景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他不知道冰穹站的战友和工作者们怎么样了，岳桦也生死未卜，陷于雪海之中辨不清方位，身遭无尽的空间瞬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一股偌大的恐惧感、无力感袭上心头。他想不通为什么雪地车会向后飞去，他想不通即使卫星被太空垃圾所摧毁，冰穹站为什么会预警不到一颗那么大的陨石，他想不通关于南极问题的联合国大会紧急特别会议是否和今日的陨石有关……所有的场景、疑虑化作内心的渴望，渐渐簇拥在深藏抵达未知的脉搏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