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间少女(4)

淙淙的流水没过小腿，几条轻盈的鱼儿在藻荇间漫游，不时掠过脚踝。而我与她的目光在淏淏蓝天下交错。不知是那盛放的夏日还是心中懵懂萌芽的感情，使我鼓起自己的全部勇气：
“希望我们的友情也像这树种，像这并蒂莲，像这夏日的风和美丽的湖一样，地久天长！”
这是当时我所能表达的，最为直接也最为真挚的全部感情。这其中包含多少纯真，多少情 谊，是长大后的我再不能想象的了。诚然，它很傻，可确是一个十岁孩子最为诚挚的告白——
“地久...天长...？”她喃喃重复道。有一刹，她忽地缄默起来，露出一副沉思的，淡漠的表情。说不清为什么，我似乎变成一根木头。傻傻地立在原地，望着这晴空下的国色天香。她的模样忽然变得邈远而不真实了，就像点染在古朴宣纸上一副水墨的画。我渴望这一刹成为永恒。
遥远的地方，隐隐地传来喊声。那是太奶奶的呼唤，我回过头去，她立在高高的湖堤上喊着我的名字，和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尧
你该回去了，少女突兀的开口，伸手拂去修长睫毛下并不存在的点点晶莹。

我感到几分怅然失措:“你的名字叫尧，对吗？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露出嫣然的一笑，羞煞了半塘的荷花：“再见，然，你该回去了。”
乡间的土路扬起大片的尘土，村口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失魂落魄的走过去，迎接对我的鲁莽行为恼火不已的父母。亦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无忧无虑的田园。当我坐在飞驰的车上，回望那片纯洁的沃野，城市灼热的散发着烟味的气息正从头顶上掠过，在经过诗一般的山水后，化作荷花淀凉爽而撩人心弦的微风。我仿佛又看见那身着白衣的窈窕少女伫立在曦光之中，伫立在两株高大的，茁壮的李树之下，无数菡萏在她明丽的笑容中黯然失色。
又是一阵刺耳的鸣笛声，这由阳光和心织就的幻景骤然消失。我不觉落下泪了。
“你也胡闹够了，假期也快结束了，是时候收收心，准备返校了。”母亲发现了我的异样，训斥道。
“孩子也没下过几回乡，权当给他放个假吧。”父亲笑笑，“说起来，以前我也爱待在乡下，那时，邻居家有个小女孩，和我妈很熟，总是喜欢来家里玩，那模样，真是美若天仙——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