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钟(32)

有意思，很有意思。看来这次可以观察到这个文明更多有趣的反应了。
一定要将它编成诗歌。贤方默默地想。
在星际实验中的生活是很无聊的。只有诗歌，只有诵读诗歌能让贤方感到快乐。在脱离了母球的那一刻，它就知道几乎没有返航的可能了。但它并没有悲伤，因为它携带了很多母球上的诗，那些都柔美得仿佛是不可触碰的幻觉，就像是深海中美丽的泡沫，不知何时会破碎。它自己也会写诗，将那些婴儿文明的毁灭编撰成一首首风格各异的诗，那是宇宙中最美丽动人的死亡。
现在母球上还懂得品味诗歌的方已经不多了。当然，这是脱离幼稚和踏入宇宙所必须的，它们已经抛弃很多了。不过由于职业的特殊性，贤方还保有着诵读诗歌的能力，甚至有写诗的才能。
不过诵读诗歌终究不是它必须要做的事，它得先把它的任务做完才行。贤方又一次看向了这个文明，现在要开始正式研究了。
碧穹球上的文明是一个创造出了灿烂文化的婴儿文明，也是一个能创作出诗歌的文明。这个文明上的所有个体都保留着作诗的能力。不过与贤方不同的是，这些个体都保留着相当强大的作诗能力，这不禁触动了贤方久远的回忆——这跟以往的母球很像。但做出改变是一个文明发展所必须的，贤方认为，作诗的能力并非文明成长的代步车，当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就会舍弃，而应该是作为文明的工具，需要时就拿起，不用时就放下。

贤方稍微推测了一下这个婴儿文明文化昌盛的原因：由于碧穹球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其生物自身演化的趋势，导致它们没有进化出可以直接靠电磁波传递这类的交流方式亦或是其他方便的交流方式。这使之若想发展出文明，就必须靠内置的发声器官交流它们的思维并传承知识。这种靠肢体语言或者发声器官的表达方式，难免会因为不同文明个体的思维方式不同而产生差异。而正是这种差异，促成了碧穹球上文明个体的创造性和思维发散。不同文明个体所在的地理环境的差异、实践的差异性、对同一思维的表达和理解的差异，决定了不同文明个体间认识的差异，也就决定了它们世界观和思维方式的差异。差异塑造了碧穹球上丰富多彩的小文明与它们绚烂瑰丽的文化，并最终统一于碧穹球的整个大文明中。正是这种差异，导致了其文明个体乃至各个小文明之间的相互冲突，也直接推动了这颗环绕球上文明科技的迅速发展。
贤方对这一次观察非常满意。它觉得选择了星盘作为这次观察实验的工具是正确的。以星盘为内容的诗歌总是美的，它爱读。
对于大多数婴儿文明的观察实验中，选择星盘是有现实原因的：首先是星盘很方便，在能给婴儿文明造成刺激的同时又能摧毁它，满足实验中的两种根本需要；其次是使用星盘的成本很小，很节省资源——一个星盘里也就只有一点点下介质而已，而这一点点下介质就足以让星盘在既定轨道中待上大约325个时砾；最重要的是，星盘很安全。在远距离的粗略观测下，不会有多少文明能够发现星盘。星盘进入既定轨道中的时间足以让最顽强的婴儿文明都惨痛灭绝。况且，星盘在使用完之后还会“自动销毁”——坠入焱球之中。其它文明不会发现有谁做了手脚，即使发现了，也不可能会知道是它们这个文明。选择星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星盘跟其它暴虐粗鲁的武器不一样，星盘杀死文明的方式很柔和，就像是裹在文明脖子上的一条柔软温暖的围巾，在不知不觉中就能让其窒息。这样做的优点就是能够尽可能地保存这颗焱球与其环绕球系统的资源，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