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18)
她在我陷入拟像的狂躁之前,就不与我交流了,而她只是终日拿着一台便携电脑敲敲打打,任凭我发信息给她,也不给予理睬。
后来,睡觉的感觉不足以满足我了,我开始想找些事做了,我于是向她发送一条消息:你想好了吗,我们的行为无异于抛弃那些水深火热的人,我们已经抛弃了他们。我对此感到愧疚。
她终于回我了:“你之所以为真正社会中的人,正是因为你有着用热脸贴冷屁股般的关怀。我也曾经有过一种莫名的愧疚,但是我一面对我无力的处境,这种愧疚就减弱许多。”
我们都是在夜里上了路的人,那些躺下睡着在梦境的人,我们只能祝他们晚安。
在路上摸黑走的人,难道走对了路就是聪明,走错了路就是愚蠢吗,根本没有聪明与愚蠢之分,我们怎么面对那些黑夜中走错路失足的人?除了铭记他们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上路的人啊,请继续吧,睡着了的人啊,晚安吧。
我又无言以对了,这是我第二次无言以对,第一次是在面对技术员,而第二次则是面对她。
无言是一种无力,就像面对光速不可超越一般,我们无言以对。在他者之事实无法改变时,我们有权保持沉默。
谈话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无法入眠,一种名为愧疚的包袱,该放下却放不下。
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在我戒瘾时都在研究些什么?
没想到她也没睡着:我在研究我们去了地球该怎么用里面的人类遗留的设备资源,还有,建一个用纯算法计算探索未知领域的智能。
她还和我讲了,她要建立一个人人都不出卖自己,不消费他人,而且都能独立思考的社会。我问她该怎么建立,她说,首要任务就是禁止人的的具体信息在传播媒介中流通。用普遍化的信息取代特殊的信息,让人们消除对具体化信息的依赖。
我对此不是很感兴趣,没有继续听下去。我觉得她不去多想想一些天体物理。她前些天还跟我讲了恒星衰老时不仅会爆炸,还会产生的三种星体,这个倒是很有趣。感觉困了,就睡下去了,接下来她有没有发消息,我也不知道了。
在那之后,我做了一个梦,做梦是很少有的情况了,我梦见那些基本粒子居然可以看见,而且在有规律的组合,变化出不同的形态,好像在跳舞。然后粒子们像我冲来,我却不能动弹。他们围绕在我身边转圈,然后散开又组合,排列成一幅函数图表,我认出来了,那是她跟我讲过画过的广义齐奥尔科夫斯基方程函数图像,也是阿克莱方程的函数图像。然后他们又散开了,不停地悦动,转瞬之间,粒子变成了波,这些波振幅不同,频率也不同,从远处像我涌来。之后这些波又变成了细线,充满了整个空间,那些细线穿过我的身体,然后突然紧紧挨在一起,我的身体也被那些线拖动,缩成一团,却没有觉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