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的神明之娜娜篇1(4)

老国王想笑，可随着笑声喷薄而出的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他咳得十分用力，似乎要把那不知名的疾病从他千疮百孔的肺叶里赶出去。
娜娜被这剧烈的咳嗽吓到了，手忙脚乱地去拍老国王的孱弱的背：“好吧好吧，我不会踩烂它们，我会把那些丑陋的花卖给市场东边的马夫，让他的老马加加餐！”
老国王怜爱地握住了娜娜的手，他美丽的女儿，他任性的公主，永远都是这样口无遮拦但却心地纯良。一道冰冷的影子顺着少女的裙裾攀索而上，像一只阴鸷的秃鹫，搜寻着一切可乘之机。发现那道阴影的国王如同被火焰灼烧一般，浑身一抖，他的眼睛瞬间睁大，目眦欲裂：“放开她！”
那声近乎破裂的声音从衰老的喉管中挤将出来，带着生命最后的温度。娜娜震惊地看着自己愤怒的父亲，她四下环顾，这个空旷华丽地卧室里，除了自己和父亲，就只有婢女修拉。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老国王的眼中透露着娜娜从未见过的疯狂，她拼命按住他的手也无法使他冷静下来：“不！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我的娜娜！”
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尖叫彻底带走了国王最后的力气，他的手软软地从娜娜的怀中滑落，眼睛却始终没有闭合。娜娜眨了眨眼睛，像看不真切一般死命地盯着老国王逐渐冰凉的脸，喉咙如同套上了冰冷的锁链，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把整个世界都拉入深海。

“我不允许……”娜娜呢喃了一句，终于号啕大哭。
一双手，一双苍白而冰冷的手，缓缓摘下了娜娜头上已然歪倒的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头冠，而把全身力气都用在哭泣上的娜娜丝毫没有察觉。
“你又有什么好哭的呢？反正……他又不是你真正的父亲。”阴冷的女声不带丝毫感情地在娜娜的背后响起，正是目睹了整场死亡表演的婢女修拉。
一种莫名的惊骇从内心中蒸腾而起，娜娜不可置信地看着修拉，而修拉认真的神态一如往常。现在想来，也许那种“认真”，也可以称之为“冷酷”。
“哦，我单纯美丽的公主”，她近乎嘲弄地向娜娜眨了眨眼睛：“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何你长得既不像母亲也不似父亲？而他们俩人的缺点，我却兼而有之吗？”
是啊，那细长却下垂的眉眼，那凌厉傲然却过分尖刻的鼻子，娜娜愣愣地看着修拉，又缓缓转头看向死去的国王。
这样看来……还真的很是相像呢……
修拉仔细盯着娜娜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脸颊，那如同花瓣一样小巧精致的脸颊还挂着未干的泪，如此娇美，又如此可憎。修拉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你是真的没想过……也对，你单纯得像一头愚蠢的鹿！”她捏着嗓子，学着娜娜的神态做作地扭着腰肢：“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那头鹿！”放肆的笑声你追我赶地从修拉的喉咙里纷涌而出，好像她刚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然而，那笑声却倏地停止，如同撞上了堤坝的海浪，破碎成一连串心碎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