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域行(2)

少年不只一次抱怨过，院中清冷，可换来始终是沉寂。祖母不喜多言，少年无趣，提起鱼篓便向火房走去。祖母看着少年身影，喉间哽咽，却始终无一言。她撑着太师椅的把手，缓缓起身，蹒跚着向祠堂走去。
夜色寒凉，只余祠堂中一丝温光。老者跪于蒲团之上，闭着眼不知在冥想着什么，供案上的饭已热了三回，却始终未动一口。少年叹气，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想将饭菜再热热，却见祖母这时已睁开了眼睛，正盯着自己。
祖母唇缘微动，苍老的声音响起：“收拾下，你要去北方了。”
少年微愣，不明所以。
不待少年反应，祖母艰难起身，端起烛台，走出了屋里。
深夜沁寒，虽身裹长衣，却也会不自觉地哆嗦一下。少年趴在院中冰冷的石桌上，望着长夜里的明星，他很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这里是自己生长了14年的地方，自打记事起，自己的印象里，就只有这里。突然得知自己要离开，他放不下这里，放不下这里的故景，放不下师父和一众师兄弟们，更放不下年过七旬的祖母一人在此。
少年想着，随祖母一同回到那个陌生的家。可他知道，祖母和自己所谓的父亲关系紧张，也正是如此，祖母选择一人搬居于此，甚至不要父亲任何帮助，只求这一间大院，一亩田地便足矣。

他望着静夜里，那璀璨而浩瀚的群星，希望他们告诉自己，该何去何从。
雾笼柴村，湿气寒人。天边微朦之际，祖母便已起床开始梳洗，她的用品不多，那把老旧的木梳便是其中一个，祖母认真的一丝一缕梳着自己苍白的头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即使容颜已经老迈，她也希望自己仪表不落老气。
待的她梳洗罢，推门进院，只见火房烟囱里，早已炊烟袅袅，乡村独有的柴火气袭入鼻间，让人心旷神怡。祖母知道是少年在那儿忙活，数十年如一日，伺候着自己，虽表面无言，心里终归已经习惯，如今离别在即，终是有些不舍。
来到堂前，只见少年正将鱼汤急匆匆地端上圆桌，随后手指紧捏耳垂，让人心怜。可祖母仍无言，慢慢地到桌上位坐下，少年见状，急忙将碗筷摆上，催促着祖母尝尝鱼汤。祖母轻舀了两勺进碗，尝了尝，微微点了下头。少年大喜，这对沉默寡言的祖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夸赞了，他高兴地添了一大碗米饭，拌着鱼汤，挨着祖母坐下，大快朵颐了起来。
祖母看着他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当少年被送来时，她就知道迟早终有一别，所以一直想保持冷淡的模样，不与其亲近，就是为了离别时，不必太过感伤。可始终是祖孙，始终是陪伴了14年之久，到底还是败给了血缘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