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反骨(7)

晚上下学，父亲来接我和李吟回家。父亲看出我的情绪不对，摸摸我的头，蹲下身问：“蕙蕙，怎么了？又有男生欺负你吗？”
我低下头，双手紧紧捏着书包带子，一声不发。父亲紧紧抱住我，道：“蕙蕙乖，这不是你的错，爸爸妈妈回家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和她好好聊聊这件事，好吗？”
我点点头，依旧什么也没说。我与父亲在学校门口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学校的大门又一次打开，李吟随着汹涌的人潮走出校门，向着我和父亲的方向跑来。“伯父好，妹妹好。”李吟说道。
父亲正要把他的书包拿下来背到自己肩上，被李吟开了手。“伯父，您也劳累了一天了，书包就我自己背着吧，不沉。”
“吟吟不也上了一天课吗？吟吟也辛苦了。唉，什么时候你妹妹也这么懂事就好了。”父亲说着，不知是说给李吟还是说给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伯父，妹妹是姑娘，就应该宠着她的，不懂事就不懂事，我妹妹这是有个性！”李吟说着，他的声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中午时他使出去的一拳一脚，砸进我的心里。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聊可恨，或许只是我始终不愿接受他的到来。
父亲听着李吟的话立即笑了，他摸摸李吟的头发道：“可以啊小吟，现在都知道保护妹妹了，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受了委屈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了。走吧，咱们回家！”

我点点头，父亲牵着我的手，李吟背着书包走在我和父亲的前面。李吟本就比我高了半个脑袋，落日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他走路的样子很好看——这八年来我一直这样认为，他像是英勇的骑士走过国王面前接受审阅，昂首挺胸。我蹭偷偷拎过他的书包，很重很沉，背在背上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是书包的重量压不弯他的背，他仍旧坚持着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着。
“蕙蕙，你哥哥已经是大孩子喽，咱家就就剩下你一个小不点啦。”父亲开玩笑道。
我嘟着嘴道：“我才不是小不点呢！”
一路上，李吟都大步流星地走在我们前面，我和父亲在他身后慢慢悠悠地溜达，父亲时不时想起个笑话来，讲给我逗我开心。我看着李吟的背影，却突然觉得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笑容凝固在嘴角，缓缓恢复平静。父母总是说对我们没有偏心，我总是以为这句话是他们说给我听的，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这句话是他们说给李吟的。关系再好的亲戚也很难做到毫无保留地爱对方的孩子，再公平善良的人也会优先选择自己的孩子。
李吟似乎从未真正加入过我们的家庭，他像是个被丢进杂物间的工具，他不会主动融入这个家庭，这个家庭也从未真正接受他，只有在需要他的时候喊他一声，不用了再丢回杂物室里去，享受漫长而黑暗的孤独，等待下一次门被打开时，被需要的又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