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后来,你等到当时心上的那个少年了吗?(2)
须臾,又是阴晴圆缺的一换,婵娟流转,晦明更行,双眸琼烁间,已是不辨星月,难觅人间蹁跹。
她唱起了昔年烟云中的旧诗句,银烛秋光的夜里,她嗔怪喜鹊总爱偷懒不肯太殷勤,而那金风玉露的一瞬,他对她蜜语相抚,头顶有月,眼中唯你。
是的,她不愿捱过那种咽泪装欢的日子,只要如同今日,偷得浮生半宵,便足以放纵沉沦。
他曾说过,要用八个人抬的大轿子接她回家的,她还念着,期待每一场他满身风雨来践约的身影。
不问霜雪,无关风月,她才不在乎有没有大轿子坐呢,亦是甘心凭栏望断无数个黄昏的陌口,春去秋来,自己早就不能合抱这棵树了,可她依然坚信着:此刻,她的少年正倚剑天涯、江湖策马,终将许她一世平宁佳梦。
只是如今,到底费煞此情思量,红烛摇曳,帘幕低垂,美中不足者,漏断声声梦不成,人休静。
美人勉强起身,卸下发上的木钗,攥在手里,缓步踱出门外,挑灯端详,银辉早已不现半分。
“这庭中的香樟树竟不同了往日,沃若的叶啊,怎生得闪闪摇摇?”
似乎是听见了青石板旁的这棵樟树静悄悄在哭,她很想再去坐一坐那儿时的秋千架,奈何西风骤起,万叶婆娑,顿生寒意。
惨淡的哀叹终归于寥寥,而阿妹豆蔻儿永远也不会知道眼前这个潋滟极妍的颦貌又是如何回坐于镜前的。
“阿临,夜已三更,怎还未歇息啊?明日,吴府的穷少爷可就来迎亲了……”
话未说完,阿姊一把拉过阿妹,将手里湿彻的那只木钗插在她的发上。
“小蔻儿,”阿姊的声音异常温柔,语气中满是不舍的意味,“还记得咱俩小时候在那树下斗花儿斗草儿,荡秋千,捉迷藏玩儿吗?阿妈说了,咱江南大户人家的规矩:若生女儿,便于庭院栽一颗香樟。耳鬓厮磨间,这树也陪着我们长大,这是我自己的树呀,待我长到嫁人的年纪,树亦长成。那日媒婆在墙外见罢,同爹爹商邀提亲之时,我便料到这一天了,只是无端怜了这颗好好的树啊,明早就被伐下,做成两只大木箱子,放入丝绸锦缎,取‘两厢厮守’之意,贴身陪作嫁妆。日后,你自会明白的。素来听闻吴公子文采斐然、风神俊逸,为人正直善良,也是个可以许负的温润君郎啊。如今,你发上的这只木钗,就是阿姐用这树枝雕成的,每晚我都把它放于枕侧,你不是常向阿姐说最喜梦见梅花吗?以后……你见了这支刻有‘梦梅’二字的木钗,就会像见到阿姐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