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莲】江南可采莲（五）(5)

颜淡仰着头张望，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发觉脸上有水滴打落。
原来是下雨了。
余墨返回房间时，正见颜淡站在廊下看雨。
冬雨含蓄，淅淅沥沥、无声无息，带来的冷意却毫不含糊，如银针一般，没入皮肤、刺入骨髓，痛痒之感久久不散。
他冒着雨走回来，身上薄薄笼着一层水雾，显得整个人更加清淡柔和，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是以颜淡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像平日一般狗腿地颠颠跑来叫山主，就像未见到他一般转过头去，继续望着檐下不断坠落的雨滴出神。
余墨有些惘然，一时进退不得，握扇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指节都有些泛白。他感觉到这只小莲花妖今夜不同寻常，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猜不透，也问不出口。
左右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这几日他看她与【颜淡】相处这样和睦，打消了将她遣送回山境的心思，就这样与【颜淡】、与他做个伴，也挺好。左不过是另一个百灵，或者山境中随便哪个侍女仆从。
可就算是百灵，也不会如此大胆，给他梳头时，自作主张编两股小辫，发尾坠两枚银珠，走路时不经意会听到叮当脆响。可就算是【颜淡】，也不会如此知心，出门淘到古籍孤本或是上好松烟墨，总是端正地摆在他案头上。

余墨自问下凡近九百年，世事阅遍、风浪历尽，内心认定“守一境，护一人”，自然最是坚不可摧的信念，可自从遇到何田田，横生出那些疑惑、茫然、偏袒和……喜爱，已足够他自毁长城。
或许她是什么道行高深的大妖罢？专门迷人心智、夺魂摄魄，饶是以他的法力也被蒙蔽了，每每思及此处，他便会杀心渐起。就好比这个雨夜，他静静立于廊下，想上前问问她，也想，挥扇杀了她。
这样不知站了多久，她终于回过头来，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情，笑着问道：“山主，今晚你开心吗？”
话语间听得出是真心的关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将那汹涌的杀意悄然抚平了。余墨点点头，异常老实地答道：“嗯。”
她笑得愈发明朗，拍着手说道：“那就好，不枉颜淡辛苦准备。”说完，朝余墨一挥手，道：“山主，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余墨复又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伸出折扇虚虚一拦，正色道：“你以后，莫要招惹唐周，他待颜淡不同，也奈何不了我，对其他人或许没那么好脾气……”
话多说了两句，略显絮叨。余墨有些赧然，而颜淡此时却并未入心入脑，她满脑子都是唐周这个打小报告的小人，正恨得咬牙切齿。她对着余墨嗯嗯啊啊胡乱应下，一边低声咒骂唐周，一边推门便进屋去了。

独留余墨愣在原地半晌，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未提。
他接到朝澜求助的信笺，明日便准备动身前往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