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大道二十四号·序章(2)

关于共和大道二十四号，我想有必要做一些必要的说明，它有两个所指，其一为我将要写作的故事集的总称；其二则是我和妻子所居住的房子。革命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我从圣米伦达学院里搬了出来，我对那里已经没了多少怀念，我的学生们大多牺牲在神圣天堂的街垒里，还有南方的平原上，我的同事和朋友们倒在了更久以前。离开圣米伦达学院后，通过我所剩不多的朋友的帮助，我搬到了这座位于共和大道的宅邸，据说这栋二层小楼建造于米伦达王朝时期，那时它所在的这条大道还叫“国王大道”。在大道的一端的终点是整个神圣天堂最雄伟的建筑，它过去叫“国王堡”，现在它叫“共和国临时督政府”。
这座房子原来的主人名叫安德烈·霍尔，他作为最早一批反抗王权统治的起义者，最终却为维护国王的统治而战死。最初反抗国王的起义失败后，他先是被投入监狱、判处死刑，然而在他被处死之前，那个怒不可遏地要处死他的国王却死于自己弟弟的一杯毒酒。新国王撤销了安德烈的死刑判决，转而没收了他全部家产并流放至北方，不久后又将他召回王城，软禁在彼时尚叫做“国王大道二十四号”的这座房子，直到第二次南方革命中国王军在新月河畔一败涂地，他才被再次任命为元帅，领兵出征，此时距离他的起义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在被囚禁、流放、软禁的二十年里，安德烈写下了凝聚他一生心力的军事著作《炮兵论》，除此之外他的作品还囊括了对民主、议会、君主权力的论述，他在北方“七年战争”的零星回忆，还有对那场起义的反思及牺牲的袍泽的哀悼。买下这栋房子时，受安德烈的遗孀玛丽娜之托，把那些记载着这位悲剧将军思想的稿件整理成书将是我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之一。

除了构成这座房子的砖石、木头和玻璃，玛丽娜还给我们留下了几乎全套的家具，以及几乎堆满整个书房的书籍、手稿。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橱柜里找到了一套已经积满灰尘的银餐具和一对儿银烛台，阿黛尔把它们仔仔细细清洗干净又封存起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早晚有一天会有个乞丐用上它们的。”妻子这句颇具预言性质的话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当时我正一门心思地翻着二楼书房里疑似小泰特斯手稿的泛黄残卷——后来证实的确如此。感谢慷慨的玛丽娜和她那位爱读书的丈夫，二楼的书房成了我们搬迁的最大收获，安德烈搜集的手稿、古籍远不止小泰特斯手稿，文首提到的那本用古精灵语等文字写就的诗集也是其中之一。对这些古籍、手稿的考证成了我和妻子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这项工作一直持续至今。之所以要对这些古籍和手稿格外强调，是因为在共和大道二十四号接下来的写作中他们将多次出现。
关于共和大道二十四号这栋房子，我想我已经花了足够必要的笔墨去书写它。至于那部名为共和大道二十四号的集子，它很久以前就已在我的脑海中酝酿。与布鲁诺共事期间，我得以倾听许多故事，讲述故事的人大多是故事的亲历者，他们讲述的故事或精彩或平淡，各不相同，却又别无二致。搬到共和大道二十四号后，我保留了这个倾听故事的习惯，倾听之余，我也会做上几笔记录，如今用以记录这些故事的手稿已经积攒了不少，阿黛尔建议我把它们整理成册，“历史简述已发生的，故事讲述可能发生的”，共和大道二十四号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