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祺】向阳(2)

人啊，最好不要长大，长大了光芒就会暗淡，就不再是太阳了。这话我和一个在演艺事业上志同道合的老师说过，那天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等我想要收回的时候，却已经落入他的耳朵里，来不及了。
还好老师并不觉得矫情，只是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深深地凝望着我。这种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就像耀文儿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晚上，他去我房间说了那些话，我就是这样看着他的。那时我只是觉得眼眶发酸，泪水涌进心口，竟压得我说不出话来。
老师毕竟是前辈，他很快收回那目光，若无其事地拿起茶碗，然后说了一句，你怎么明白的这么早。
早吗？我觉得太晚了，甚至迟了五年。
五年前，我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现了热而潮湿的空气，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种令我感到不适的天气，正在一点点地渗透进我的骨髓。这座城市像一个闷热的罩子，把我牢牢地禁锢住了。
原以为进入公司是血雨腥风的开始，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懵懵懂懂的小土豆们围着我喊“小马哥”。
几个弟弟中，我最偏爱的就是耀文儿，最嫉妒的也是耀文儿，这种区别于他人无法言语的情感，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萌生的。

也许是舞蹈课上，耀文儿小小的一只坐在我的旁边，拉伸时我险些踢到他。老师说，小心点别踢到弟弟。那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却扭过脸来傻乎乎地朝我笑。课后小孩缩进我的怀里，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蹭我的脖颈，重庆的天气那样热，可我却一点也不想推开他，反而摸摸他的头抱得更紧了。我只觉得，他好珍贵，好易碎，我要抱紧他，化作一堵墙为他遮风挡雨。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易碎的小朋友并不想永远缩在我的羽翼之下，他想要的是攀登上最高的山顶，然后撑起一把可以遮蔽我们所有的人的伞。这话听起来很狂妄，可放在耀文儿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因为他是天生勇敢的人。
人人说我年少老成，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权衡利弊是因为没有直面失败的勇气，我不在乎是因为不敢去在乎。我在热闹的十八楼里把自己封闭起来，我付出奉献，却从不索取，因为这样便不会有亏欠，正因为没有亏欠，我便随时可以把自己与他们隔绝开来。我从不打开自己，因为我害怕赤/裸。
我羡慕刘耀文，甚至有点嫉妒他。那天他拿着麦克风，面对着那么多观众，大声地说，“小马哥，你就是我的榜样”，说完便哭得泣不成声。他就是这样，永远捧着一颗真心，坦坦荡荡地站在世人面前，而我却永远需要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