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李树有因，可念不可果》(2)

对于他来说，泠钰的出现，便如学堂外他常去的那株李树一般，何时生长，何时注意，何时相忘，除了自己，无人可知。
那一年，他正为十龄。
许是师恩似海，许是厚积薄发，书塾拜学三载后，他每每岁考总会压她一筹，或是诗赋，或是算术，此番变由，常为众师兄师妹含笑追问，躲却不过，他便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
因他俩学绩名列前茅，便被师长唤至协助书塾学堂二三杂事，因此常有共处相谈。
有记某日，李树悄长。时岁渐久，他便发现泠钰多有天真烂漫之性，在生活中常常调皮捉弄于他。嬉笑打闹之时泠钰故意激他引至屏厕，他虽无窥视之意，但因此也被师长责备良久。泠钰却一旁偷笑，似有谋成。
有记某日，李树成荫。尚为午憩之时，同窗二人不知何事争执，其一师妹不忍恶言所讥，竟是搭梯攀檐意欲自尽，所幸旁友相劝，未酿悔果。
时师长所知，似惊若恐，急怨之下，便于上堂之际，令色诘问于他，责其罔论协理，有责无为。泠钰平素乖静孝温，那日竟为他公然与师相争，惹师烦怒，遂至与他共受处罚，裁撤所职。他不得其解，私下询问，泠钰答道：“无他，不愿君独受罚矣。”

有记某日，李树将果。正是田假无事，他赴同窗好友邀约，共四五之人同往其家看戏赏曲。泠钰亦在列，与他恰为邻座，观至戏里生死情深，应有共情，便倾倚他肩，悄耳叹感，这般此景，他未曾言语，不禁轻触其颊，以示安慰，个中情愫，二人难晓，四座旁客亦无人知觉。
有记某日，风雨欲催。六载岁考结毕，便是与山下共计十余所书塾学子，共考互竞，追赶前列，争进群山书院以学之乡试。思及此况，他只能暂摈樊心，醉学求知，每遇将夜，独往寂寥清静之处，思礼学，悟政法，习文章。如此三秋，幸有所获，该岁乡试，竟蟾宫折枝，桂榜之上，位前无人。泠钰亦同处亚元，居中少差，不遑多让。三甲有二，似此功绩，自书塾经办以来，绝无仅有，书塾内外，盛名远播，经年之期，尚不能散。
有记某日，李树有枯，相亏无相盈。
或是初逢之始，本是因缘际会。乡试之后，他与泠钰书塾相别，虽同归群山书院，却似秦树楚山，时难相遇。身遥心倦，言话无几，书信不赠，纵似有挂牵，亦是执先子而落后棋，居新境而思旧李，个中枯荣盈亏，个中何其因果，无人能知，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