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围墙（氵）(2)

他撞上了什么东西，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而被他撞到的东西发出脆响，随后大地微颤。
他小心地绕过倒下的东西，接着如游行的苦修僧般向山下走去。
……月神、月柱、圣水，旱神、对抗、受束……
他脚下一绊，整个人拍在地上。肺内的空气被全部摔了出去，背上的叶绿泡骤然膨胀。幸好这座秃山坡度不大，他没有一路滚下去。他嘴角抽动了几下，连痛哼都发不出，更别提起身了。
风中的沙土染黄了他的绿发，也在侵夺着他的生命。但他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诅咒、沉眠、三十五年，解放、旱灾、死亡……
又一个三十五年结束了，他出发了，为了部落里的人。接着朝山下走去，脚下渐渐由岩石变成了砾岩，粗锉改用了细锉。双脚已渐渐变得麻木，但他还是没有停下。
……钟台、钟人、敲钟，月醒、人活、循环……
营养不足，神志不清。他左右脚搅在了一起，一头倒在地上，顺势滚了下去。溅起的砾石打出了一片片淤青，坡上的石子刮出了一道道红痕，地上的沙子迷了眼。直到山下，他才终于停下来。
他拼命揉了揉眼，回身看去。模糊的视线中，红与绿这两种颜色是如此的明显。

叶绿泡不知何时破了，本能作为储备水的叶绿液全部流失了。他不在乎。就快到了。
他看向前方的山。在翻越过三四座大山后，他的终点显得是如此低矮。山上还有几棵耷拉着叶子的树，而在几棵树的上头，一道白光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堵纯白的墙。尽管他从没见过这堵墙，可看到它的那一瞬间，他便确定了：
这便是他应达之地，也是部落希望他到达之地。
他精神为之一振，站起来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了那堵白墙。
自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朝着东方爬去。那正是白墙所在的方位。也正是在那时，长老们确定了，他是“钟人”。
但他不知道这些。自幼他便住在一道围墙里，以光合作用为生。他也曾好奇过外面的世界，但他无法离开。
在他年幼时，总有人不断隔着围墙告诉他：他是“钟人”。在月神沉睡，旱神肆虐时，“钟人”便要长途跋涉，来到“钟台”，唤醒月神，让大地重获生机。
他一生下来就能听懂话。他想知道大地是什么，生机又是什么。但人们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讲着他应做的事。他也曾尝试破坏围墙，但失败了。
日子如水般流逝，他对于外界的好奇也渐渐消失。在他的思维中，只剩下了一件事：去东方。去一个他要去的地方。去一个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