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1）

此后每当刻梦落孤独时都会想起那条时间线，想起那个被阴雨和乌云笼罩的漫长的傍晚。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个平凡的年份，刻梦落和钟云海一起走出大学的校门，感受他们所预想的自由空气，混杂着隔壁工厂的浑浊的废气。梦落领着云海借钱，租房，安置家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的那么得心应手，说是无师自通都无法解释。
刻梦落的直觉很准，她对此也无法解释，她本想把这成为巧合，但巧合太多也无法说通，以至于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称它为“斥力”的，也早就忘记了。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刻梦落，斥力这个名字像早就存在于思维里一样，挥之不去。她本来对此不置可否，但那件事让她慢慢生了疑，那时钟云海正准备坐公交出门，刻梦落不知道自己脑子接了那根弦，突然不自主地拉住了云海，两人相视。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她直到现在也后悔说出这句话，像无数小说引出剧情的方式一样，一切戏谑般的如她所料。她发狂似的奔向人民广场，阴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沉重的乌云压在她的头顶，空气中有铁锈的味道。她从废墟中抱起云海，朝她印象中医院的方向跑着，跑着，直到她忘了自己走了多远，直到云海身上的血迹浸透她的衣裳。
“最近不太平，病人情况也不乐观，先观察看看吧。”路希原把开的单子交给刻梦落，她一个字也看不懂，路希原叫她去找外科主任。“最近要忙起来了。”这是刻梦落走出诊室后听到的话。她不知道该去哪，在把自己存的钱交出去之后，她又回到了钟云海的病房。望着她，刻梦落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想把面前的人搂到怀里，跟她说声对不起。为什么？她也想不通，她只觉得心里有道坎儿，有个结，解也解不开，剪也剪不断。
我会拯救她。她自己对自己说，一直到她体内的斥力分子坍缩为止，她也一直记得这个想法，像某个平凡故事的结尾，和另一个平凡故事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