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茄】兄弟怎么把手机整丢了？(3)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是湿湿的。原来我在哭，他毫无波澜地想，可是我的眼泪也是愤怒的眼泪，我是不会因为软弱哭泣的。他很用力地揉眼睛。
他想，我不能再站在天桥上了，好危险。
穿过校门走进南区宿舍，两旁黢黢的寝室楼，乳胶的墙面上落满了青斑与泥点。这一片宿舍区建设得早，入了夜楼里的声控灯偶尔自动开启，昏黄灯珠周围烂朽翅膀的飞蛾，鳞粉簌簌往下落。这里的门禁是最老旧的那种款式，黑色的橡胶电线裸露在机盒外面。瓷砖楼梯很狭窄，提着箱子要侧过身才能上行。像张秋实就是不会往行李箱搁太多东西的，转圜处好逼仄，一停下就会挡住后面的人。
他又解锁了手机，他觉得自己上瘾了，对愤怒带来的亢进上瘾。他知道持续地爆发对他的身体带来的损耗，从高三时起就是这样：几个小时的高速集中之后，愈发容易疲惫，只要挨着桌面就能睡着。他在寝室说话很少，洗了脸就睡觉，一睁眼就见东方之既白。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在食堂排队，一边排一边背考纲，脑袋不小心搭到前面女生的肩上去，眼前一片雪花似的白。那个女生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会儿他醒了，才很不好意思地和女生说对不起呀，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需要那股愤怒。他需要那股愤怒烫着他，像点燃一根灯芯、一条线香。线香不引燃的话不过一撮附着的灰泥罢了，手一捻就碎，风一吹就消失。就像我，一滩快要燃完的灰烬，别人用手盖住就看不到了、没有了，我不要这样。我要锋利得他们一碰我就要被刀锋划伤，我要燃烧得滚炙，以至于没有人忍耐得了我红热的遗骸。我的愤怒是我的盔甲，在我怒火中烧的时候，没有人能以任何事伤害到我。很长的消息，一大段的：一、二、三……他的心跳随着数字的累积加速，耳机里是不知名的摇滚乐队，主唱的声调慵懒得就像是在哼小曲——这使他更加恼火。
那晚的气温很凉爽，不热。那条小路上走过的人不多，很安静。两侧的绿植长势很喜人，不荒芜。那恼人的消息……关心则乱……？那该死的温和派摇滚乐！！！这一切无关因素混淆起来，集结成了张秋实这整段日子以来最难以忍受的化学反应，从而共同导引向那个崩溃爆发的结局。当他反应过来，手中的黑色方块已经脱手飞出，一段优雅的平抛运动之后，软着陆于傍晚七点的南区草坪。